第84章 你会不会后悔？

2010年6月17日  小雨

「省里来的专家今日到访。她穿着地质服，背着沉重的仪器，却坚持帮我挑完最后一担茶青才吃饭。吃晚饭时她说起了自己的家庭，笑得很开心...说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她想快点回去陪自己的家人....」

齐明川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日期停在十五年前的暴雨夜。

2010年6月18日  暴雨

「明日和专家去7号区取样。她今晚整理资料到很晚，这件事终于要告一个段落了...」

最后一行字，笔记格外苍劲，像是下笔的时候十分用力。

「矿山老板派人守在矿洞，我得准备些东西防身...」

到这里，日记戛然而止。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夜空，刹那间照亮齐明川苍白的脸色。

他机械地摸出手机，对焦时才发现镜头在轻微晃动....作为常年操作精密仪器的科学家，这种失控的颤抖,齐明川从未有过。

他猛地合上日记本，太阳穴突突跳动，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几乎盖过窗外的暴雨。

他将日记本原样放回铁盒，锁扣合上的"咔嗒"声像一声叹息。起身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到书桌边缘。钝痛顺着神经直窜上太阳穴，却奇异地让他清醒了几分。

窗外，雨幕如注。

齐明川站在窗前，任由冰凉的雨水从窗缝溅到脸上。那些工整的字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专家今晚整理资料到很晚...这件事终于要告一个段落..."

"矿上老板派人守在矿洞..."

尽管早就知道真相，可当那些鲜活的生活细节、那些带着体温的情感透过泛黄的纸页扑面而来时，他依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钝痛。

齐明川的手指摩挲着窗棂，木刺扎进指腹也浑然不觉。

十五年前的那场暴雨夜，她是否也曾站在这个位置，望着同一片茶山？那个跋山涉水维护正义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到了什么？

雨水顺着窗框渗入，在他衬衫袖口晕开深色的痕迹。齐明川突然想起导师的教诲：

"科学家的职责是发现真相，而不是被真相击垮。"

可当真相沾染着茶香、泪痕与血迹时，又有谁能全然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依然飘着那本日记的霉味，混合着铁盒里的铁锈气息。

远处的茶山在雨夜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如同那段被刻意掩埋的历史。齐明川摸出口袋里的检测仪，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显示....

7号区的污染指数仍在攀升。

雷声滚过山谷，像是亡魂不甘的呜咽。

齐明川的手悬在窗框上，正准备关窗户，视线却被楼下长廊中的两道身影，牢牢攫住。

陆承安很有分寸感，哪怕是暴雨夜，和林晚单独相处也没有选择在密闭的房间，而是所有人一推窗户就能看到的长廊下。

雨水偶尔被风卷进廊下，陆承安微微侧身，将风口的位置留给自己，把相对干燥的一侧让给林晚。

林晚立在廊柱旁，一袭纯白睡裙垂至脚踝，丝绸面料被夜风拂动，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廊灯透过雨幕，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仿佛整个人都在微微发亮。

她裸露的藕臂搭在栏杆上，湿发贴在颈侧，发梢还在滴水，像是刚从画中走出的水泽精灵，纯净得近乎易碎。

而站在她身旁的陆承安，此刻收敛了所有商人的锋芒。

他斜倚栏杆的姿态闲适优雅，真丝衬衫被雨水打湿，隐约透出肩颈优越的线条。月光描摹着他深邃的侧颜，从高挺的鼻梁到微抿的薄唇，竟透出几分柔和。

两人静静望着雨幕，身影在廊下灯笼的暖光中交叠。远远望去，像是古画中走出的神仙眷侣，连飘摇的雨丝都成了恰到好处的点缀。

突然，陆承安抬手解开西装外套。

林晚微微偏头，看着那件带着体温的深灰外套落在自己肩头，宽大的衣摆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怔忡了一瞬。陆承安的手指在她肩头短暂停留，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微显，与轻柔的动作形成奇妙的矛盾感。

夜风卷着雨丝掠过，她嗅到外套上淡淡的沉香味。

楼上窗边，齐明川的镜片反射着冷光。他看见林晚下意识攥紧了外套前襟，也看见陆承安垂眸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晦暗神色。

雨声渐急，将长廊氤氲成水墨画卷。

而画中两人各怀心事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既般配，又疏离。

说不上来是什么想法，但齐明川本不该拍下这一幕.....作为局外人，作为旁观者。

但夜风太轻，雨丝太柔，长廊灯笼的光晕太恰到好处。

照片里....

林晚裹着陆承安的西装外套，深灰色的羊绒面料衬得她肤色如雪。夜风扬起她散落的发丝，有几缕恰好拂在陆承安的肩头。

陆承安微微倾身的姿态，既保持着绅士的距离，又透着若有似无的亲昵。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难以解读。

灯笼的暖光从侧面打来，为两人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光。

齐明川明明对摄影一窍不通，随手一拍的构图却十分精妙。

雨丝在镜头前形成天然的虚化效果，将背景模糊成水墨般的渐变。而长廊的木质栏杆，恰好构成天然的引导线，将视线牢牢锁在画面中央的男女身上。

下一秒，齐明川鬼使神差地打下：

【你会不会后悔？】

周晏岭的私人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他正坐在书房的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摇摇欲坠。

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林晚裹着陆承安的西装外套，宽大的衣摆衬得她愈发纤细。夜风扬起她散落的发丝，有几缕甚至拂到了陆承安的肩上。

两人站在雨幕笼罩的长廊中，暖黄的灯笼光晕模糊了边界，仿佛他们本就该并肩而立。

像一幅精心构图的艺术照，像电影海报的剧照，像所有不该存在于现实中的般配。

太完美了。

陆承安骨节分明的手正搭在林晚肩头，而她微微仰脸的角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承接一个吻。

夜雨在他们身后形成天然的帷幕，灯笼的光晕为画面蒙上老电影般的质感。

周晏岭的指腹，擦过屏幕上林晚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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