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下流货色

这天晚上临睡前，林晚和谢瑶坐在院子里聊天。

月光下，谢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箱果酒。

“姐妹，要不要喝点？”

"干杯！"

林晚直接接过酒杯，声音有些发颤。

"干杯！"

谢瑶笑着碰杯，眼妆已经晕开。她望着满天的星星，恍惚看见无数个深夜的自己....

强撑着笑脸直播，被经纪公司压榨，独自舔舐伤口时的自己。

两人举起酒杯碰杯，恍惚间听到的……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

不一会儿，林晚和谢瑶就歪倒在蒲团上，脸颊酡红，发髻松散。

茶几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果酒瓶，其中一瓶倒扣着，最后一滴酒正缓缓滑落。

"再来一杯！"

谢瑶举起青瓷杯，手腕一抖，酒液泼洒在衣襟上。她浑不在意地用袖子抹了抹，布料顿时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齐明川在廊下不安地踱步，他刚探头进来，皱着眉头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谢瑶就先指着他警告道：

“齐教授，管好你自己！”

齐明川抿了抿唇，默默退到院里的老梨树下，却仍固执地守着不肯离去。

谢瑶踉跄着站起身，纤细的脚踝在酒意中发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

林晚猛地探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廊下的阴影里，齐明川指节发白地攥紧了栏杆。他的皮鞋尖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踏了半步，又在月光下硬生生顿住。

"哗啦——"

丝绸睡袍顺着谢瑶光洁的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齐明川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在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先是默默的移开眼睛,又猛地背过身去。

他往远处挪了两步，鞋子碾碎了地上的一片葡萄叶，整个人几乎要融进藤架的阴影里，只有发红的耳尖暴露在月光下。

谢瑶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突然痴痴地笑起来，酒液随着她颤抖的手腕溅落在桌布上，晕开一朵暗色的花。

"小晚..."

她凑近林晚的时候，带着浓重的葡萄酒香，睫毛膏晕染成眼底的乌云，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谢瑶的手指摩挲着杯沿，

“其实，我已经焦虑和抑郁了很久....对，就是因为直播..."

林晚的酒杯僵在半空。她这才注意到直播时永远活力四射的谢瑶，此刻眼底泛着青黑，嘴角因为强撑笑容而微微抽搐。

尽管谢瑶说话已经开始有点吐字不清了，但还是借着酒意不吐不快。

“我不止一次想到停播，每次开播前……都要给自己做好久的心理建设....”

"我买那套房..."

谢瑶的眼泪突然，没有预兆的砸进酒杯，

"就是怕自己，哪天撑不住..."

她哽咽着，

"首付花光了积蓄，我就...就不能轻易放弃了..."

林晚的醉意瞬间惊醒了大半。她看见谢瑶泪流满面的脸，不知所措。

她上前抱着谢瑶，嘴里想说出口的劝慰被谢瑶突然的呜咽打断。

怀里的躯体颤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树叶，滚烫的泪水浸透了她单薄的棉麻衬衫。

林晚想去拿毛巾，却不小心打翻了酒壶。琥珀色的液体在茶席上漫延，像她们失控的情绪。她凑近谢瑶耳边：

“瑶瑶，我们别喝了吧？”

林晚看了一眼一直守在不远处的齐明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等会儿闹出洋相...让齐教授笑话了...”

其实林晚心里想说的是：

齐明川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要是他趁人之危怎么办？

显然，谢瑶完全get到了林晚的意思，

"他？"

谢瑶醉眼朦胧地望向庭院，突然嗤笑一声，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话音未落就软倒在林晚肩上，发间的橙花香混着酒气，熏得林晚眼眶发热。

林晚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她们同时选择了一条别人都不理解的路，这条路并不好走，可是她们都咬着牙走了。

而现在，她们同时遇到了困难和阻碍，能选择的对抗的手段，却只是在这里借酒消愁。

她们的人生，永远在镜头前强颜欢笑，在深夜里溃不成军。

可是谁规定的，她们就不能崩溃呢？

每个人都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不影响别人的前提下，找到合适的方式自我排解，又有什么不行呢？

月光在酒杯里碎成千万片银箔，林晚居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酒精灼烧过的嘶哑。

她看着谢瑶晕花的眼线和摇摇欲坠的珍珠耳环，忽然觉得那些规训她们"要体面""要坚强"的声音多么可笑。

于是林晚不再劝阻谢瑶，再次举起酒杯，

"干杯！"

林晚猛地撞向谢瑶的酒杯，琉璃盏相击发出清越的哀鸣。

"敬我们的青春……"

她的尾音，被酒精泡得发胀，

"敬这操蛋的人生！"

谢瑶的瞳孔倏地亮了起来，像是有人擦亮了一根火柴。

她甩开碍事的蕾丝披肩，赤脚踩上案几，丝绸裙摆扫倒了三四个空瓶。

"去他妈的直播！"

她冲着天空大喊，

"去他妈的经纪公司！"

两个女孩大笑着碰杯，任凭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

齐明川猛地转过身。月光下，  他看见两个交叠的剪影，听见冰块在酒杯里碰撞的脆响。他的胸口莫名发紧。

他是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做题家，他想告诉谢瑶，他懂那种孤立无援的滋味，懂得站在人生十字路口那种彷徨迷茫的心情……

他想安慰谢瑶，想给她关怀和力量，却怕被她当成想占便宜的下流货色。

齐明川有点苦恼，她好像有点厌男。

"砰——"

又一个空酒瓶滚落墙角。

林晚仰头饮尽了最后一滴酒。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她恍惚想起多年前和谢瑶在宿舍天台偷喝啤酒的夜晚……那时她们把大言不惭的击掌，说好要一起征服世界。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不知是谁先哭的，亦或是她们同时崩溃。

月光在泪水中扭曲变形，像被打碎的镜子，映出无数个破碎的、却依然倔强发光的自己。

两个姑娘终于醉倒在酒桌，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夜风卷着微凉的露水气息从四面八方灌入，齐明川终于迈步向前，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停了一秒。

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酒香，谢瑶歪倒在案几，真丝吊带裙的肩带滑落至臂弯，瓷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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