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人会变得贪心

林晚蜷缩在柔软的羽绒被里，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很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任性又不知足。

她从小就知道如何做一个懂事的孩子，把所有的渴望都缩进坚硬的外表里。

因为她从小就意识到，爱是分成很多份的。

母亲从大洋彼岸寄来的汇款单，父亲辗转各地搜罗的珍奇标本，都在诉说着某种……她必须用想象力才能补全的思念。

林晚不能否认，这些都是爱的证据。

她会在深夜反复摩挲那些礼物，从镀金的八音盒到手工编织的手链，她试图拼凑出完整的亲情，日复一日的寻找自己被爱的痕迹。

林晚从小就懂得，克制自己的渴望。

外公外婆的爱像温暖的巢，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可每当看见老人斑白的两鬓，她就会想起，自己本来不应该成为他们的负累。

于她是六岁起就学会自己扎头发，十岁时已经能帮外婆炒茶。

她找出手机里一直保存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被外公外婆搂在中间，笑容明亮得看不出缺憾。

是的，她已经很幸福了……外婆的桂花糕，外公的睡前故事，父亲从不同地方寄来的明信片，母亲漂洋过海寄来的缀着蕾丝的连衣裙......

这些碎片般的爱，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拼凑着，林晚告告诉自己……这已经很圆满。

她一直以为，爱就是这样的。东一块西一块地捡拾，拼拼凑凑也能温暖余生。

她不能，在一个人身上要所有的东西。

直到遇见周晏岭，直到开始贪恋他整夜的体温，她才惊觉自己心底原来藏着这样的渴望……想要一份完整的、毫无保留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爱。

月光漫过窗台，林晚把脸埋进枕头。周晏岭残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她突然感到鼻酸……

原来心是可以这么贪心的，想要一个人，就想拥有他的全部。

原来在爱情里，人也会变得贪心。

林晚在床上辗转反侧，被褥被揉得凌乱。窗外树影婆娑，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不规则光痕，像她此刻理不清的思绪。

而书房里，周晏岭指间的烟明明灭灭，灰白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齐明川传来的数据报表在眼前铺开……

「3号区近期数据明显异常，推测那些人近期会有行动。」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白雾模糊了镜片后的眸光。

三年的时间，步步为营，终于等到收网的时刻。

可预想中的亢奋并未出现，心底反而涌起一股异样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咔嗒——

门轴转动的声音很轻，却让他指尖微顿。他抬起双眸，看见林晚赤着脚站在门口，睡裙肩带滑落一半，露出锁骨上未消的红痕。

"我……可以进来吗？"

她的声音，带着夜色的柔软。

周晏岭拍了拍自己的腿，随即张开双臂，

“过来。”

林晚像只猫儿般轻巧地钻进来，发丝间还带着被窝里的暖香。她刚坐上他的膝头，就被带着烟草味的手臂圈住腰肢。

"睡不着？"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发顶，顺手合上了电脑。

林晚轻轻"嗯"了一声，整个人蜷进他怀里，她冰凉的双脚无意间蹭到他温暖的小腿，惹得男人低笑一声。

周晏岭迅速将烟头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发顶：

"我的小晚……是在等我？"

怀里传来闷闷的应答声。他感觉到林晚的睫毛扫过自己颈侧，像蝴蝶振翅般轻颤。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裸露的肩头镀上一层银边。

此刻的书房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林晚贴着他胸膛，数着那平稳有力的律动，忽然觉得，世间所有风雨都被隔绝在外。

这一刻，她感到无比安心。

“我小时候在乡下，外公外婆眉头天不亮就要出去采茶......”

她下意识地攥紧周晏岭的衣角，

"我每次半夜醒来，黑暗中就只剩我一个人...那个时候我很害怕..."

"茶叶不等人呀。"

她学着外婆的口吻，却藏不住话尾的颤音，

"采晚一天，就少收三成..."

"后来我害怕就去找我舅舅...可是6岁那年，舅舅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我每天睁着眼到天亮，也不敢跟外公说，怕影响他们做事..."

周晏岭的掌心覆上她微微发抖的手背，体温透过相贴的肌肤无声传递。

他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他感到很欣慰，恐怕林晚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愿意这样毫无防备的，将自己家里的事讲给他听。

“我也曾经怪过父母，怪他们为什么把我丢下...直到那一年...”

林晚的声音像是陷入了回忆，

“舅舅带回来一个阿姨，说是省城来的专家。她很温柔，见我闷闷不乐，就问我怎么了，我说了实情之后，她当时说...”

周晏岭的心里一动，

“说什么？”

"她蹲下来对我说..."

林晚学着记忆中温柔的语调，

"'你知道卫星发射吗？那些科学家叔叔阿姨，也好久好久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呢。'"

记忆中的女人有着温暖干燥的掌心，她将哭得打嗝的小林晚搂在怀里，声音像夏夜的风铃：

“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你，只不过他们都很忙，有更重要和有意义的事要做。”

像是怕小姑娘不信，严函还拿自己举例子。

“阿姨有一个儿子，我也全国各地的工作，经常见不到他，但我真的很爱他！”

林晚永远记得那个下午，严阿姨温柔的话语像一束光照进她幼小的心灵。那一刻她突然明白，爱并非只有朝夕相伴这一种形式。

这个认知如同一粒种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从此她学会在汇款单的备注栏里寻找母亲的牵挂，在父亲寄来的矿石标本上触摸思念。

严阿姨用最温柔的方式，教会她如何在不完美的世界里发现爱。

"我很感激她..."

林晚轻声说，目光落在窗外的星空上。

“可惜....她也不在了..."

周晏岭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暗沉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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