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包扎

第二十五章  包扎

泪滴融入血色，悄无声息，却瞬间在谢今逢心底掀起轰然巨响。

他眼中恍然清明，像是终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来，他抬眼，撞进少女盛满担忧与恼怒的眼眸。

她眼尾薄红，却不是被他吓到的，若是能说话，现在大抵已经骂出声了。

趁着谢今逢还没彻底回神，她手上一用力，掰掉了那块碎片。

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一道清亮的巴掌声——

不疼。

柔细腻软的指腹擦过他脸侧，只带起一阵微凉的、裹挟着清香的风。

谢今逢眸色一沉，彻底清醒。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蹭了蹭唇角，而后扭过头。

他回神了，可郁梨没有。

刚才那被血色浸染的一幕还不断浮现她眼前，她一阵后怕，止不住的心惊胆战。

她不敢松懈，一手堪堪压住谢今逢那只受了伤的左手，另一手抬起，比了个手语。

很仓促，但谢今逢看懂了。

她说：【谢今逢，不准这么伤害自己。】

他有一刹那的恍惚。

握住碎片时，他脑海只回荡了两个声音——

一道是他爸，用近乎冷酷的语气说：“谢今逢，你妈想不开，你也要想不开和我作对是吗？”

一道是他妈身旁的护工，语气卑微又哀求：“少爷，夫人真的不能见您.....您这张脸，和谢老先生越来越像了，她受不了。”

他头痛欲裂。

花瓶摔碎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不知道碎片是什么时候抓进手里的。

他像往常无数次一样，用肉体的疼痛来压制精神的煎熬。

但郁梨，好像总能找到这样狼狈的他，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他残破不堪的世界。

谢今逢深深阖了阖眼，再睁开，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处事不惊的谢家大少爷。

“没事。”他加重了几分语气，“我刚刚失态了，以后不会这样。”

话落下，郁梨只觉自己像一个绷紧的气球，骤然泄光了气，鼻尖一酸，眼泪断了线一样地往下落。

她很少在人前像这样哭。

谢今逢眉心一皱，鲜少地冒出些手足无措的情绪。大概是自己这幅样子吓到她了，谢今逢把左手撤到身后。

却不想，被郁梨半路截住。

郁梨脸上还挂着泪痕，努力睁大眼睛看他手上的划伤。伤口不深，但细而长，乍一看很骇人。

她比手语：【你助理应该还在门口，我们现在去医院。】

谢今逢眉眼间浮现出抵触的情绪：“...我不去医院。”

他很讨厌医院。

但几秒后他又意识到眼前人是郁梨，赶紧补充：“我会喊私人医生来的。”

说完，他便撑着身体站起，小心翼翼把郁梨也拉起。

目光自上到下仔细扫过，确认对方没因自己受伤后，他才放下心来。

他终于给门口的许助理打去一个电话，示意他先离开，自己没事。

对方像得了皇令，飞快应下后又试探着问：“那郁小姐她......”

“她没事。”谢今逢道，“但你把她带来的事，之后算账。”

说完，挂断。

细密的疼痛从左手掌心传来，他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突然，一双手轻柔地捧起了他的手。

郁梨已经擦干眼泪了，但鼻尖依旧泛着红，怀里抱着一个医药箱。

“不用，我自己——”

【包扎。】郁梨的神情不容抗拒，还拧着眉。

谢今逢沉默几秒，终于从艰涩的嗓音里吐出一个字：“...好。”

郁梨大学里学过急救知识，动作很轻，简单清理过伤口后，便用棉块覆在上面。

但....好像没有纱布了。

她又找了找，才听谢今逢道：“应该是没准备，一会医生来了再处理就行。”

他好像对自己的伤一点也不关心。

郁梨咬唇沉思片刻，扯下了自己的丝巾，代替纱布打了个结。

大抵是太过专注，连面前人落在自己身上那道深沉的目光都没有注意到。

在她抬头的一刹那，又被悄无声息地掩盖。

谢今逢垂眸，看着左手上的丝巾，纯白色的，角落绣着一朵梨花，带着清香。

少女指腹抚过的触感还未散，轻轻盈盈，像被羽毛划过。

谢今逢喉结微动，哑声道：“谢谢。”

气氛骤静，天色不知在什么时候暗下，淅淅沥沥，又下起小雨。

郁梨脑子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但她还是小心地补了一句：【谢今逢，你以后，真的不要伤害自己了。】

【你生病了，所以要好好吃药。】

谢今逢眸光沉沉：“好。”

“以前，也有个人，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奶团子一样的人揪着他的衣角，说：“哥哥，不准这样！如果有人让你难过，你应该去惩罚他，而不是你自己！”

郁梨一怔，又想起那夜星空下，谢今逢说的“为某个人学的”。

是一个人吗？

她垂下眼，比手语：【那她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你得听她话呀。】

谢今逢顿了顿，轻笑：“对，我得听她话。”

他声音又沉下几分：“可她，都不记得了，她会记起来吗？”

郁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突然觉得面前人周身好像多了几分落寞的感觉。

【会的！】

谢今逢抬眸，撞进少女盛着笑意的眼睛。

有一瞬间，他们好像离得很近。

可惜不等他回神，郁梨便又撤回身，她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很客气疏离地告别。

【谢少爷，我得回家了。】

—

郁梨走后，私人医生紧急来了一趟，替谢今逢包扎好了伤口。

处理完之后，他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汗：“谢先生，还好您自己处理过了，否则现在肯定得去医院的。”

眼前这位爷前面都神色淡淡，对他的叮嘱都草草应答，唯独听见这一句，侧头一笑。

“哦，你也觉得我心上人处理得很好，对吗？”

不是，谁问了？

私人医生满头问号，但也只敢腹诽两句。

等人走后，屋里重新落回一片沉寂。

谢今逢坐在沙发上，盯着手上那条纯白色的丝巾，指腹不自觉轻轻划过，却又生怕把它弄坏。

电话就是在这时打来的。

谢今逢眉间一皱，但看见来电后还是接起。

电话那头，是沈辞的声音。

“今逢，这周末有空吗？”

谢今逢随意看了日程：“有，怎么？”

“我妈听说你回国，说很久没见你了，喊你来我家吃个饭。”沈辞道，“免不了一顿唠叨，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找个理由回绝了。”

谢今逢闻言挑眉，看着手里的丝巾，驳回了他的提议。

“不用，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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