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夜，李木子睡得极其不踏实，好像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今个大旗奔到医院跟她换班，她见他嘴唇发紫，脸上没一点血色，担忧地问：“大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要强的儿子拍着胸脯，哈哈笑着说：“妈，哪能啊，我都多少年没生病，身体好着呢。”
她不信，家里三个男人都是她伺候的，身体出毛病，有个什么苗头症状，她一眼就可能出来。
二话不说，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果然滚烫：“大旗，你这额头发烫呢，发烧了吧。“
“哎呀，妈，你想多了，外头天气冷，我开车开了暖气，这不一下车，又挤电梯，医院人太多，热气还没散呢。”
是吗，她半信半疑。
门外，方胜很是心急地等她出来。
大旗顺势大力推她出了病房门：“妈，放心回家吧，
你儿子这么年轻还能扛大象。”
耍嘴皮子逞能耐，她脚步仍迟疑，那边小儿子心急地催促：“妈，快走吧！陆雯想喝粥，我得早点赶回去。”
“那行，妈回去给她熬。”
“好嘞，谢谢妈！”
马不停蹄出了医院大门，早有出租车在大门候着。
方胜报了个地址，先给她送到大旗家。
车里，她想想蹊跷，陆雯怎么就病了，孩子们看着都挺精悍，其实是外强中干。
便问：“陆雯病的严不严重，回头妈熬好粥，跟你一起去看看她。”作为准婆婆，她得尽尽关切之仪。
方胜迟疑了下，应着：“好像挺严重的，好嘞，谢谢妈！”
车到方旗家。
她让方胜先在餐厅等着，自己立马去厨房熬粥，谁知，小儿子大门一步也不跨，说：“妈，熬粥至少得一个小时，我刚在车上看见有一粥店，我去那买点就行。”
“啊，外面的粥能营养吗？“话音刚落，回过身，小儿子早一撒腿跑了。
原本，她想说，妈多熬点粥，给大哥也捎上，待会先给陆雯送去，你再帮妈打个车去医院，结果.......
李木子已经下锅的米，淘出一半。
终于熬好了粥，可怎么送出门成了个大难题。
自己一个人可不敢打车，因为没打过，这项能力就从没给机会锻炼。
自从来杭州后，医院跟大旗家两头跑，每回都是大小儿子护送，看着锅里的粥热气一点点消去，心里干着急，只好等大媳妇回来。
结果盯着墙上的钟脚慢慢爬啊爬，大门却一直纹丝不动，心里渐渐来气：“这母女太没良心，这个时候还能玩的这么晚，终究不是亲的，病不在她们身，没那个心。”
她恨不得自己有翅膀飞出去，可大晚上，一个人走出小区大门，四下灯光一个样亮，闪慌她的眼，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只好等了，终于十点多快十一点，门“嘎吱”开进来。
她的屁股一直没离开正对大门的那把椅子，这会双腿麻痹，反倒动弹不了，就这么暗夜里竖着耳朵感受进门三人的动静。
直到大媳妇把她当大旗臭骂了一句，她身体串起一股热流，腿也恢复了知觉，终于能挪动了。
心里压住好大的不满，还得低声好言求问换班的事，结果媳妇劈头盖脸双反问让她的期待落了空。
悻悻然转身缩进睡厅。
李木子再也睡不着，窗帘扯开一条缝隙，借着路灯光亮，套上衣服，从厨房拎出一个不能保温的保温桶，轻手轻脚地开了大门出去。
“呼呼呼......”一股冷飕飕的妖风错当她是好吃的唐僧肉，妖里妖气地包裹住她。
扯紧了领子，将桶藏入胸口，埋头下了楼梯。
走到小区门口，看到那栋有竖起红旗的最高楼，她确定医院是那个方向，又看了看开车的方向，这才确定应该走到对面等车。
徘徊不安地过了斑马线，十字交叉口，看见绿身车顶上灯一闪一闪的便是出租车。
她连连招手，竟没有一辆车停下，奇怪的是，有几辆车明明看见她，直接过了，停在她前面空等，两三分钟后，有人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上车。
这是老人歧视还是农村人歧视？
不对，她脸上没写着农村来的，可为啥这些车偏偏不给她停？
李木子懊恼无助地很。
打了一个钟头也没打上车，城里人太没爱心。
寒冬的深夜格外的冷，身冷加心冷，她汲了汲鼻子，快冻成大感冒。
兴许是太冷了，大脑也冷下来，信息流突然连通，她想到，今天出医院，小胜没招手打车，就有车在等他们，是不是现在年轻人都用手机打车了？
医院里，缴费什么的，好多次她看大旗都是手机操作，好像是叫什么支付宝、微信，哪哪都用不着纸币了。
可悲啊，老年人被智能化时代抛弃连一句再见也没说。
牛顿坐在树下看苹果落地明白了重力定律，李木子在马路边打不到车终于明白，这是大时代滚滚洪流将她孤零零拍在马路边。
树挪死人挪活，穷则变，变则通，老祖宗的智慧没老，李木子被逼出了法子，立马掏出老人机，给大儿子打去。
“妈，咋还没睡呢？”那头无限疲倦暗哑的声音。
“大旗，你用手机给妈打个车，妈现在过来医院。”
“啊？妈，大半夜的，你来医院干嘛？”方旗侧躺正盹去，全身皮肉滚烫又酸麻，好像被妲己上了酷刑炮烙，刚扶着他爸上完厕所，头热脚凉的，实在顶不住。
“别说了，妈现在在马路边，等了老半天车没等到，你先给妈打车吧。”
“妈，你不家睡觉干嘛呀，行行行，你告诉我你在马路哪里？”
说这话时，方旗先在心里头把周如虹抱怨了一通，怎么就让妈半夜一个人跑出家门，这要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还有这茬也怪方胜，陆雯真病假病不知道，就算真病，什么时候不好生病，偏偏家里人手最赶的时候生病。
如果是假病，那他就太屈了，让一个真病的替假病的负重前行。
总之，跟事件相关的人通通逃不了干系，一一领罪等着受罚吧。
“妈就你家小区门口对面。”
终于，李木子携带保温桶平安抵达医院。
母子二人像是千辛万苦穿过暗夜里的隧道相见，涕零万分。
开了盖，粥早已凉成冰的温度，母子傻了眼，方旗这才想到，这个保温壶是三年前超市扫码关注微信赠送的，压根就不保温，所以如虹用了一次就弃置在柜子犄角旮旯，想不到他妈给翻出来旧物利用。
“不怕，妈底下保下开水，温了再喝，你烧的不轻啊。”李木子说着很是酸楚。
半个钟头后，方旗还是喝上亲娘爱心粥，一家三口在医院熬了一晚。
岂料，天刚蒙蒙亮，李木子也发起高烧。
方碧莲一早便到医院。
昨晚跟嫂子吃饭，她那句“一天比一天差”让她心里像压了石头一般沉重，也没了心情继续吃，匆匆告辞，在公司提前把第二天的工作排了排，决定第二天就来看看。
到底还是生她养她的人，以前的事再计较，对亲爸病的还是没办法完全不挂心。
病房里，周如虹在倒水，倒好水后，扶起方得山坐好，边上牙刷，牙杯备齐，周如虹举着脸盆接公公漱下来的泡沫水。
“嫂子，怎么就你在？”
想不到姑嫂这么快又见面。
“你来了，碧莲。”周如虹意外。
方得山刷好牙，抓起温好的毛巾娴熟地擦起脸，看到女儿，脸色生冷，像不认识一般，丢下毛巾，嘴里呼噜一句：“如虹，扶我躺下。”
姑嫂退到走廊一角。
周如虹这才小声说了早上五点多方旗就夺命CALL了，这会，老公在门诊挂着水，烧到肺了，怕跟公公互相感染，现在得隔离，婆婆也烧了，但没那么严重，所以也隔到同类病人堆里。
另外，陆雯还要方胜照顾，小叔子脱不开身，照顾公公的事只能她接上。
这不，今天不得已给单位临时请一天假。
“陆雯？方胜的女朋友？”方碧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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