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早上方旗走的时候，方胜明明将全身换下来的所有衣物都丢弃在医院的垃圾桶里，看来他妈又给捡回来。
困难时期，舍不得扔，行吧，拿去家里洗洗再穿，买新的按弟弟大手大脚的作风起码又要费去千元。
如虹这他已经退一步，只是借点水借个阳台，再要说什么就太不近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羞辱过了，方胜白天一直失联，自从他妈能独立值班，他能偷懒则偷懒。
医院不能没人陪床，方旗只好叫了车送他妈一人回去。
李木子走前，不放心地叮嘱儿子晚上好好照顾他爸，白天受大刺激，情况恶化，她肠子都悔青了，也怨不得别人，怪自己手贱非给碧莲打电话。
两头忧虑，一路上，李木子隐隐担心，因为回家得跟媳妇单独共处一室，如虹会不会给她脸色看。
昨晚方旗在家，表面上风平浪静，今个要是爆发，她得孤军奋战。
今日一闹，碧莲彻底六亲不认，该不会把自己在她那说大媳妇的坏话传到如虹耳朵里吧，貌似这对姑嫂感情比母女深三倍。
果然老话说的好，人前莫论事非，人后不道长短，她嘴上把门了六十多年，还是晚节不保，真要吵起来，她哪是如虹的对手。
别看大媳妇长得瘦，却是标准北方人的骨架，个高又结实，她亲眼见过几次，一手抱孩子，一手拎菜篮子，肩上还挎着一个重重的包，里头装着单位带回来的活，一路从小区外停车位不带气喘地走回六楼的家。
这么好体力，她得备一手。
脑子里最先蹦出一个主意，藏把菜刀在枕头底下？
不合适。
刀剑无眼，半夜睡熟了，误伤自己怎么办，再说现阶段她们的冲突应该不至于打打杀杀。
那就买根粗长些的擀面杖，万一如虹丢她东西赶她出门，她拿来自卫。
这个操作还是今早从那些自称粉丝的女孩口中得知的，年轻大好的姑娘，干吗称自己是粉丝，叫面条不更好，搞不懂。
现学现用，知道了自卫不犯法，自卫不过，当拐杖也是好的。
有了上回床铺被扔的心理阴影，加之背后做了小人，李木子很是担心昨日重现。
打定主意，便特地让司机师傅改道开去菜市场，先挑工具再回家。
结果一着急，下车时，手机从不深不浅的裤子口袋里挤了出来。
菜场里货比三家，李木子挑了一根最长的擀面杖，长五十公分，直径三厘米，店家说再长真没有，行吧，勉强用着先，抡在腰间，另一手扛着装儿子臭衣服的袋子，两三公里的路，自己慢慢找回去。
南方的冬夜来得早，四面早已亮起整齐的路灯。
夜里显人短，路灯折射下的身影越走越快，依照模糊的印象，李木子已经走了好一阵也不见大旗家小区那些楼房，慌得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
越慌越不择路，十字交叉口，晃眼的路灯，哪条马路都长一样，四周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房子和店招。
到底她身在何方，口袋里的手机也莫名失踪，幸好还有些零钱，路边小店还开着，借个电话打，可一慌乱，两个儿子的号码竟完全想不起来。
这个又寒又慌的暗夜，她急得就差掉老泪。
揪住几个路人的袖子问，好心人告诉她这里到大旗家小区起码八九公里，中间拐几个弯，指也不好指，让她打车吧。
她“哦哦”点头，招手打出租，结果跟上回一样，每辆车都无视她的存在呼啸而去。
周如虹跟豆豆吃过晚饭，电饭煲里温着一人分量的饭，餐桌上几个菜盘子也各剩些菜给婆婆。
尽管越来越讨厌婆婆，但不至于不给饭吃。
洗好能洗的碗盘，把家收拾干净，女儿和自己洗漱完毕，洗衣机标准三十分钟洗涤也结束了，墙上时钟指向九点整，自家大门仍纹丝未动。
奇怪了，往常婆婆交班回来绝对在她给豆豆洗澡前，今天怎么这么晚，该不是今晚她要亲自值班吧，上回俩兄弟去上海，她自己就能顶上。
也是，她跟大旗冷战，谁也不乐意开口跟对方说话，哪还有心提前知会一声。
就是厨房这摊要不要收掉，算了，放着吧，万一什么点撞回来。
周如虹跟豆豆睡到半夜，手机突然震起来。
谁啊，单位从不半夜找她。
滑开一看，一个固话号码。
接起来：“拱墅区派出所？”
心头一惊，家里谁犯事了，周如虹一个激灵弹坐起来。
“对，李木子是你婆婆吧，她现在在我们这，迷路了，你赶快过来接她回去。”
“啊，好，我知道了。"
给方旗打去电话，刚派出所给他来电话，他正扶他爸上洗手间，这一晚上尿频尿急了十几趟，手机在外头没接上。
”妈迷路了？怎么回事，我特地叫车送她到家门口，那那那，麻烦你去接下行吗，爸今天的情况很不好，我走不开。”方旗吓得说话舌头打结。
最该摊责任的便是妹妹和弟弟，如果不是他们这么荒唐打闹起来，今天爸不会恶化，妈更不至于，老年人受不得刺激啊。
的确，今早这一刺激，方得山咳嗽加剧还头痛，白天化疗药物作用下，睡睡醒醒勉强支撑，晚上却越咳得越精神，还大咯血了一回。
方旗吓得心里在半盘后事，又给方胜打电话，结果还是失联。
真得是，搞什么，他只好一眼不眨地守着他爸。
李木子缩在派出所的角落里，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进来，亲人呐，一瞬间，老泪克制不住纵横，她还以为自己就这么冻死在大街上，幸好遇见一个交警同志，仗义相助，开车送他来所里。
周如虹郁闷，只想感叹：我的婆，您也是厉害了，饿着肚子一路从下城区走到拱墅区，十多公里的路程，脚底板不带抽筋，还得感谢新盖中盖，去年过年，她帮着方旗在超市采购稍回老家的。
民警同志声音嘹亮在训导她，什么以后要小心了，老年人不熟悉城里的路，买东西你们年轻人就自己多跑跑，虽说杭州治安很好，可路上车来人往，谁也不能保证......还有手机，让你老公自己联系滴滴司机，处理不了再来报案。
谁让婆婆买东西了？这事从何说起，周如虹郁闷。
莫名受了一顿训导，转头看婆婆泪光闪烁，好像最委屈，谁也不忍指责她。
签字领人。
婆婆起身，携起几袋滚圆的包加不长不短的棍，这......一副集市刚赶回来的模样。
这包里装了什么，沉甸甸的，算了，离开派出所再说吧。
车上，周如虹问婆婆到底买什么去，怎么就迷路了。
李木子支支吾吾不敢说。
“这擀面杖新买的吗，买它干吗，家里不是有一根吗？包里装了衣服吗？”周如虹问。
“家里那根我用不习惯，衣服是小胜的，脏了，我拿回去洗洗。”
周如虹郁闷，小叔子人没来衣服先到，始终要跟她的房子攀上点关系，方旗的工资卡，她查了，转过一次五千元给方胜，方旗大病住院那天，还是明里暗里在接济巨婴啊。
还有擀面杖，用不习惯，这也太奇怪了，婆婆来了这么久，从没见她擀过面，他们温州那边的人不都爱吃米饭吗，再说她有那个时间擀面吗。
婆婆明显在撒谎，在她面前摆出一副会被她吃掉的样子，她怎么她了，这棍子是拿来防她的吧。
揣测到这点，周如虹心口窝着一堵墙，闷得难受。
方旗电话遥控，得知他妈安全到家，长舒一口气。
家里出这么大的事，这小胜到底搞什么鬼，始终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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