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新年的头七天，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各人不同尝。
方碧莲、苏星南和周如虹在其中尝到的全是甜，而陆雯、李木子、方旗、方胜泡在酸、苦、咸、辣中百转千回。
周如虹见到周如洁是在新年第二日，眨眼十多年。
上次见到她在立诚哥婚礼上，新娘挺着微隆的孕肚，略显丰满地站在新郎旁笑得圆满，一桌一桌以水代酒敬客。
到她桌时，她的笑有一瞬间嘎然而止，随即恢复，客套地说：“谢谢你能来，如虹妹。”
这话让周如虹有些尴尬，她可从没想过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明显话有另一层意思，并不太欢迎她来。
关立诚克制微怒，新婚日，没好说什么，捅了捅妻子的胳膊肘，示意她别乱说话。
周如虹自我解围：“我哥的婚礼，我能不来吗?"
"哈，也是，你跟立诚跟亲兄妹一样，对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会记得请我这个嫂子吗?”
这话又让人尴尬，当时，周如虹男朋友都没影：“嫂子，你要能来，我求之不得。”
”嗯，当然要来，你看咱俩名字这么像，不知道的，当你是我亲妹妹呢。“
周如虹笑说：”还是叫嫂子更亲。“
后来，她跟方旗的婚礼，立诚哥跟周如洁都没到场，立诚哥送她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作为嫁妆，她妈代她退了回去。
老北京人初一吃饺子，昨夜周如虹母女一起守岁，周祖宽多贪了几杯茅台，今早俩老还没起来，周如虹先起把饺子皮擀了，馅调好。
走到大院门外，地里摘些葱和白菜。
弯腰听见背后有驶近的汽车声。
谁家一早走亲拜年？
她寻思，起身转头，只见一辆大红色宝马车停在他们大院门口，车里下来身穿灰色貂毛、紧身皮裤、大染卷的女人。
第一眼，体型阔重，本是修身的皮裤越发暴露她那粗实的大象腿。
葱已摘好，周如虹朝门口走，女人也看见她，四目相对，又白又胖的大脸油水丰姿，浓妆有些俗气。
这么早就到了，昨日听立诚哥电话里说，别来太早。
周如洁也暗暗惊讶，十多年了，周如虹脸上添了点风霜外，身材竟没有多少变化，纤瘦的肩背，腰细、腿细，走路轻便，跟没生孩子似的。
”这么早啊，健健还没起吧？“
”不要紧，我等他睡醒再走。“周如洁的口气已没了当年的醋意和敌对。
”外头冷，先进来吧。“
周如洁没拒绝。
前婆家她多少年没来了，老房子看着修葺过了，院子格局跟她以前来时见到完全不一样，她看着增添了些许惆怅。
在婚时，关立诚顺她的意思，每年都在北京市区里大饭店定年夜饭，接公婆聚餐过了除夕，之后随老人自己走动回去，她跟这带大院邻居不亲近，其实，主要是她不想关立诚跟所谓的邻居妹妹太过亲近。
可防的了这个，防不了那个，俩人的婚姻最终分崩离析。
关立诚嫌她越来越庸俗、越来越不知足：”我跟女客户吃吃饭、喝喝酒怎么了？“
她气问：”真是普通女客户？吃饭能吃到床上去。“
他不争辩，丢她一句：”不可理喻。“
离婚是关立诚要求的：”离婚条件你提，我不会少你。“
走到这刻，闹也没用。
丈夫的心早不在了，她清楚得很，结婚时就没有完全心甘情愿，如果不是因为她怀孕四个多月不愿打胎，她最多成了他大学一段速恋而已。
后来她私下约见李珊，外形看着比她素淡，到底她爸是北京某大学的教授，事业上能帮关立诚一把，她暗笑二婚的男人更在乎利益罢了。
她气得泼了李珊一脸咖啡，教授之女却装得清高，不撕逼不打架，冷静地擦去咖啡液，当场给关立诚打电话。
动粗的占理亏，恨死了，婚终于离了。
她要了北京一套房子，还有这辆车，两百多万的存款。
儿子，从小保姆和她一起带大，舍不得，可关家不放，她想想，自己这些年养尊处优，工作本事丢了，也许真不如留在前夫身边好，不再强行争取，抚养费一分也不需要她出，保留探视孩子权。
丈夫收拾东西离开房子那天，她打赌，若干年后，李珊在关立诚口中一定也是个庸俗的女人。
果然，他们也没过长。
男人总为自己见异思迁找借口，喜新厌旧是他的本性。
关立诚和李珊离婚后，却急着没再婚。
怎么，兜兜转转，还是觉得当初的妹妹好？
不过这点对周如洁来说无所谓，谈了几个男朋友下来，对前夫的恨减弱不少。
周如虹跟李珊对她造成的伤害完全不一样，她对这个妹妹少了直接的恨，毕竟她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只是揣测，关立诚住惯了大房子，回头倒觉得破老房子住的更香，是不是还是因为当初这个白月光啊。
“你的手倒挺贤惠的，这饺子包的，个个小金元宝似的，跟超市买的速冻饺子没两样。”周如洁说，她可从来不动手整这些粉啊，肉的，黏糊糊。
”做给自己家里人吃，不在乎外形，图个比外边新鲜干净。“
"嗯，这倒是，不过一大早赶的，花这么多时间做顿吃的多费劲。”
离婚后，她没了保障，有段时间也试着亲自下厨，结果一顿饭下来，发现是巨量工程。
人是惯性动物，被人伺候习惯了，退化到四体不勤。
可北京保姆市场实在太贵了，不舍得再请，只能先节衣缩食一个人过着，这么多年，早想换一台车，开了十几万公里，不过想想，新车又是一笔税费，养车跟养孩子没两样，太吃钱。
最后吃饭这事，只能游走在不同大小饭店、餐馆解决，外面油水多，后果就是这几年体重仪上数字连年攀高，如今一百五十多的体重，自己看着心慌，健身房没少去，瑜伽、跑步、跳操，累了一两个钟头下来，光出汗不减肉。
刚第一眼看见周如虹，她的目光就被她的身材吸引，真心羡慕加嫉妒，包这么一大盆饺子，肥肉瘦肉热量也不低，怎么她就吃不胖。
周如虹抬头见周如洁神思略微忧伤，听她妈说，她一直没再婚，不过倒是买了套房子，今天一见，除了胖点，状态不算差。
看来离婚根本打击不到一个人，同为离婚的女人，她挺佩服她的。
"费不了多少时间，熟能生巧。“周如虹说。
”是吗？发个面一两个小时，还要揉啊、搓啊，我看着着急。“
“不急，其实，提前分配好每道工序时间，中间照样能忙活其他的。”周如虹感觉出周如洁对包饺子这事有兴趣，多解释两句。
“嗯，主要我还是没那个耐心。“她低眉。
中年女人其实很豁达，暗暗比较着彼此，又暗暗欣赏着对方。
“耐心是可以培养的，做的时候发现乐趣找到成就就不觉得付出时间是煎熬。“
”嗯，你说的对。”
”下回你试试。“
”考虑下，对了，过完年还回杭州吗。“
“回的。”
“你还逃避呢，我们都离了，其实留北京不是更好，如果我爸妈家在北京，我肯定嫁在北京，不要太幸福。”
周如洁这话有些有些酸，不过是诚心的。
“暂时没办法，杭州那边的工作不舍得丢，也许以后会考虑回来。”
理由无关丈夫家庭，女人听觉灵敏，好打探隐私的癖好来了：“对了，你老公做什么的，他一定很喜欢你吧。”
“我前夫就一普通职员。“
”前夫?"
"对，我们刚离婚。”
”哦。“周如洁在心里长嘘。
这时，有人敲窗。
冬天室内外温差，水气凝在窗户上，里头看不见外头。
门推进来，是关立诚。
见两女人还挺和睦地闲聊，松一口气。
刚才他起来看见那熟悉的旧车和车牌号，前前妻什么时候到的？人呢？
健健醒了，开口就问他妈来了吗？
离异夫妻仍有解不开的宿怨，周如洁见前夫一早在家打扮得风流倜傥，开口不免讽刺：“这头发吹的，香水喷的，不知道还以为你赶着相亲。”
关立诚一听生气，前前妻变不了。
什么跟什么，他一惯注重外形，是前前妻子还这么庸俗，看看她这吨位，怀孕开始只涨不跌，再贵的保养品用她脸上，皮肤再光亮，看着也掉价。
“就算我相亲，又关你什么事，这一大早的，接孩子还是来吵架，出来！”不想当着如虹妹的面损了形象。
“你看，他就这德性，姐跟你说，你再婚千万别找他这样的，靠不住。”周如洁丢下一句，出门。
周如虹听了尴尬。
“胡说八道什么！接上健健快走吧。“
”就知道你嫌我碍眼，我还懒得多看你一眼，装得多么干净潇洒，我还不知道你。“
"你！”前前妻一点面子不给他留，大年初一，把关立诚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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