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又见火油

里正重重点头：“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三，处理死物。”周望舒语气沉了下去，“人畜的尸体，被水泡坏、开始腐烂的粮食，必须尽快深埋，远离水源和居住地。

去找石灰，或者能找到大量生石灰最好，没有就挖深坑，撒上厚厚一层草木灰再掩埋，这是防大疫，半点马虎不得！”

她话语里的严峻让几个老庄稼把式都变了脸色，纷纷点头。

“第四，筹粮。”周望舒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手里剩下的口粮撑不了几天，谢大人！”她转向刚踏进门槛的谢文渊，“朝廷的赈济粮何时能到？有什么章程？”

谢文渊官袍下摆沾着泥点，神情凝重中带着一丝压抑的震惊，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脸色难看的衙役。

“周娘子。”谢文渊开口，声音低沉，“赈济粮已在路上，但最快也需三日，我已加急行文催办，只是……”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周望舒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搜村之时，有发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请说！”周望舒的心跳漏了一拍，攥着油纸包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面上仍维持着镇定。

“村子东头，靠近你们之前落脚点那片废墟的外围，”谢文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在洪水退去后露出的泥地上，发现了几处痕迹。”他示意身后一名衙役上前描述。

那衙役显然心有余悸，咽了口唾沫才道：“回大人，回周娘子……在废墟边缘往村外芦苇荡去的方向，泥地里有……拖拽的痕迹，很深，看着像是……拖着很重的东西留下的，而且，不止一条道。还有……”

他声音有些发颤：“在芦苇丛深处，一片被压倒的芦苇杆子上，发现了几块……粘稠的、半凝固的黑油膏子，气味……气味很冲！”

“黑油膏子？”水生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黑火油！”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衙役失声低呼出来，脸上血色尽褪，“大人，是黑火油！错不了！那味儿，那粘稠劲儿，还有见风就半凝的德性……就是矿里出来的那种能点着烧死人的黑火油！”

“轰”地一下，如同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

“黑火油？！”

这三个字一出，里正和几个老叔伯的脸瞬间煞白，连沈母都倒抽一口冷气，沈家村曾经的记忆让他们的一颗心都提了起。

黑火油！这东西沾上一点火星就能烧成一片火海，水都泼不灭！在刚刚遭受洪水洗劫、遍地断壁残垣和潮湿木材的村子里，这东西简直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周望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黑火油！废墟周围！拖拽的痕迹！还有她图纸上那几点干涸的血迹！

所有的线索瞬间在她脑中疯狂串联、碰撞！敌人，根本不是简单地探查，他们是在布致命的杀局。趁着洪水退去，人心惶惶、百废待兴之际，在村子外围，甚至在可能藏匿粮种、肥田种苗的关键区域附近，埋下这种一点即燃的恐怖引信，他们不仅要探查，更要彻底毁灭大河村仅存的希望。

其心可诛！

“周娘子，这、这可咋办啊？”水生声音都带了哭腔，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周望舒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她眼神如冰锥，扫过众人惊惶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慌什么！”

三个字，像重锤敲在众人心头，纷乱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怕，有用吗？”周望舒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贼人留下这祸害，就是等着看我们乱，看我们慌，我们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她转向谢文渊，语速飞快：“谢大人，当务之急！第一，立刻封锁发现痕迹的区域，尤其是有黑火油的地方，严禁任何人靠近，严禁任何火源！

第二，您的人，加上村里所有精壮，立刻分组，一组由您带领，以发现点为中心，向外辐射仔细搜查每一寸土地、草丛、废墟缝隙，任何可疑的油膏、引火之物，全部小心清除；另一组由水生和里正叔带领，优先清理出村中几处开阔、远离易燃物的空地，将所有幸存的老弱妇孺和可能救出来的粮种、工具，立刻转移过去集中保护！

第三，”她目光锐利如刀，“严查村中所有外来者，昨夜混乱，难保有趁乱混入的豺狼，一个可疑的都不能放过！”

“好！”谢文渊毫不迟疑，立刻对衙役下令，“照周娘子说的办，立刻行动！”

衙役们领命飞奔而出；里正和水生也像找到了主心骨，压下恐惧，招呼着几个叔伯：“走！都听见了！动起来！快！”

人群迅速行动起来，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决绝力量。

沈母看着周望舒苍白却坚毅如铁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担忧的轻叹：“望舒，你的伤……”

“娘，我没事。”周望舒打断她，目光投向窗外那一片狼藉，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风暴，“现在不是顾伤的时候。有人把刀架在大河村的脖子上了。”

她摊开手掌，掌心被油纸包的棱角硌出了深深的红印，那里面，藏着带血的图纸和重建的希望，也藏着敌人逼近的冰冷杀机。

新的危机如同黑云压顶，远比洪水更凶险，黑火油的发现，将重建家园的艰难道路瞬间染上了浓重的硝烟味。

周望舒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眼前的危局，她迅速向沈母交代了几句照看孩子和伤员的要点，便强撑着精神，开始与几位留下议事的稳重老农商讨具体的应对细则。

如何组织人手快速安全地清除那些致命的油膏？如何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确保转移人员的安全和基本生存？每一处细节都关乎生死，不容半点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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