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起火

“滚。”

仅仅一个字，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感。

刀疤脸脸上横肉抽搐，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身手恐怖的老妇人，又忌惮地看了一眼地上哀嚎打滚的同伴和堵在门口、眼神凶狠的柱子，以及那个虽然没动手但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的“小白脸”，他知道今天彻底栽了。

“老……老虔婆！你……你们等着！三爷不会放过你们！”刀疤脸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眼神怨毒地在周望舒、沈青墨和沈母脸上剜过，最终狠狠一跺脚，“走！”

他招呼那个吓傻的跟班，两人连地上的同伴都不敢去扶，狼狈不堪地撞开柱子，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账房，很快，前堂传来他们仓惶逃离和呵斥伙计住嘴的叫骂声。

账房内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精瘦汉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和钱掌柜昏迷的哼哼。

沈母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沈青墨紧按肋下的手上，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很快隐去，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这样硬扛着，再看向周望舒，声音放柔和了些：“望舒，没吓着吧？”

“娘，我没事，多亏您及时赶到。”周望舒惊魂稍定，感激道，心中对这位婆婆的身手和临危不乱更是佩服。

她立刻将目光投向沈青墨，带着询问和担忧：“你的伤……”

沈青墨摇摇头，示意无碍，但脸色依旧苍白，显然刚才强行动作牵动了伤势，他的目光却异常锐利地落在地上哀嚎的精瘦汉子身上：“柱子，捆了，堵上嘴，带回运去看管，问清楚他们口中的‘三爷’和‘秘方’！”

“是！”柱子立刻上前，麻利地执行命令。

沈青墨再次看向周望舒，语气凝重：“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回去。”

周望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和无数疑问，她走到那个刻着箭靶符号的麻袋边，蹲下身，指尖仔细摩挲着那道歪扭深刻的刻痕，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她站起身，看向沈青墨和沈母，眼神恢复了冷静，但深处燃烧着执拗的火焰：“青墨，娘，刚才那人口中的‘人命债’、还有这‘箭靶’、‘三爷’、‘秘方’……”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这‘箭靶’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瞄准我们的药坊？或者说，”她的目光在沈青墨脸上停留了一瞬，“它瞄准的，到底是谁？这人命债……是否与青墨有关？”最后一句，她问得异常直接。

沈青墨的呼吸微微一滞，眼底深处翻涌着深沉的痛楚和挣扎，他看向母亲，沈母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沉重的默许，那眼神仿佛在说：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沈青墨喉结滚动，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舌根张了张嘴，刚吐出一个字：“是……”

“青墨哥，周娘子，不好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喊声，如同丧钟般骤然从粮行大门外传来，由远及近，充满了绝望和惊恐。

周望舒、沈青墨和沈母脸色同时剧变。

柱子已如离弦之箭冲到门口。

只见粮行里一个叫阿福的年轻伙计，连滚爬爬、满脸烟灰地冲进来，身上的粗布短衫被燎破好几处，头发焦黄卷曲。他看到钱掌柜的瞬间，如同见到了救星，眼泪鼻涕一起涌出，扑通跪倒，撕心裂肺地哭喊：

“东家！快……快去，咱们的库房着火了！火……火势冲天，救……救不过来了啊！咱们……咱们的货全完了！”

“轰！”

刚醒过来的钱掌柜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走！”沈青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迫，他拉住周望舒的手腕，转身就往外冲，沈母一言不发，紧随其后，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柱子一把拎起地上还在哀嚎的精瘦汉子，汉子拖着钱掌柜也出了帐房。

冲出福顺记粮行大门，暮色已沉，后院的天空此刻却被一种不祥的、橘红色的光芒映亮了大片！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恶龙，肆无忌惮地腾空而起，直冲天际，火光，冲天的大火！

沈青墨拉着周望舒一路狂奔，很快就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他侧脸线条冷硬如铁奔跑的速度极快，拉着周望舒的手异常稳当，但每一次步伐落下，牵动肋下的伤势，都让他眉峰紧蹙，肋下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沈母紧紧护在两人侧翼，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街道和救火的人群，每一个靠近的身影都让她肌肉瞬间绷紧。

奔跑中，沈母的脚步，极其突兀地、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瞬间锁定了街对面一条幽暗狭窄的小巷巷口。

那里，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打、戴着破旧斗笠的身影，正隐在阴影中，静静地看着这场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光跳跃，在那人的斗笠边缘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就在沈母目光扫到的刹那，那人似乎有所感应，微微抬了抬头。

隔着混乱的人群、冲天的火光和弥漫的浓烟，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沈母锐利的目光与那斗笠下投来的、两道冰冷得毫无温度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地碰撞了一瞬。

那是一种纯粹的、毫无掩饰的、如同在看死物般的审视与……确认，那目光扫过沈母，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死物的位置。

仅仅一瞬，下一刹那，那灰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一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巷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母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一股远比眼前烈焰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弥漫心头，那是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是真正行走在黑暗边缘的人才有的眼神。

她拉了拉沈青墨，一脸严肃地道：“你们赶紧回去，我让柱子去驾车，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刚才那个灰影，比眼前的大火，更让她感到致命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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