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鹅影枣香
26.鹅影枣香
狗娃的童年，就像一幅被东窝子晕染得五彩斑斓的画卷，那里承载着他数不清的欢乐与回忆。东窝子位于他家的东南方向，每次前往，对狗娃而言都宛如一场充满惊喜的奇妙冒险。
出发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片开阔的麦场。麦垛像一个个沉默而威严的卫士，整齐地排列在麦场上。麦垛的形状各异，有的像小山丘，有的似蒙古包，给这片场地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每到农闲时分，狗娃总会和一群小伙伴相约来到这里。他们在麦垛间来回穿梭、躲藏，欢笑声震得麦秸簌簌作响。狗娃每次都能想出一些新奇的藏身之处，有时候他会躲在两个麦垛之间的缝隙里，屏住呼吸，听着小伙伴们寻找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又远去，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离开麦场，便踏入了那片令人心醉的枣树林。微风拂过，枣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演奏着一首轻柔的乐曲。与此同时，悠悠的枣香弥漫在空气中，钻进狗娃的鼻腔，馋得他直咽口水，眼巴巴地盼着枣子成熟的那一天。他常常站在枣树下，仰望着满树青涩的果实，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日子，想象着它们变红变甜时的模样，嘴里似乎已经尝到了那甜蜜的滋味，脸上露出憧憬的神情。
沿着白杨路前行，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像两列整齐的仪仗队，树叶在微风中欢快地鼓掌，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一路陪伴着狗娃。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狗娃在光影中蹦蹦跳跳，时而伸手去触摸那金色的光斑，时而追逐着被风吹落的树叶。白杨路的尽头，便是心心念念的东窝子，每次看到它，狗娃的眼睛都会瞬间亮起来，脚步也变得更加轻快。
在狗娃的童年时光里，安东哥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安东哥比狗娃大几岁，在小伙伴们中间，他就像是一位勇敢的“孩子王”。安东哥身形矫健，总是充满活力，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机灵与果敢，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让人感觉格外亲切。
安东哥养过一只大白鹅，那只鹅浑身羽毛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质，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神气极了，仿佛一位骄傲的将军。安东哥对它宝贝得不行，每天清晨，太阳刚刚露出半边脸，天边还泛着鱼肚白，安东哥就会带着大白鹅前往东窝子的河边吃草。大白鹅跟在安东哥身后，欢快地叫着，时不时还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一切。
有一回，狗娃和安东哥在东窝子玩得正欢，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们在河边打水漂，看着瓦片在水面上跳跃，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笑声回荡在整个东窝子。等到天色渐暗，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往家走。然而，当他们回到家时，却发现大白鹅不见了。安东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他焦急地在院子里四处寻找，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大白鹅的名字：“大白，大白，你在哪儿啊？”狗娃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从没见过安东哥如此慌张的样子，心里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东哥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后，不顾天色已晚，转身就朝着东窝子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大白，你快回来啊！”狗娃见状，也赶紧追了上去。他们在东窝子的河边、草丛里、树林边，所有大白鹅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是大白鹅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一点踪迹。安东哥站在河边，望着空荡荡的草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脸上写满了愤怒和不甘。他心里清楚，大白鹅一定是被人偷走了。
回到家后，安东哥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出毛笔和墨汁，冲到路边的墙上。他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一笔一划地写下狠话：“偷我鹅的人，要是被我发现，我绝对饶不了他！”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却饱含着他满满的怒火和对大白鹅的不舍。狗娃站在一旁，看着安东哥的举动，心里既为他感到难过，又对他的勇敢和义气充满敬佩。那一刻，他们之间的友谊变得更加深厚，这份纯真的情感，也深深地烙印在了狗娃的记忆深处。
夏日的一天，骄阳似火，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烤焦。蝉在枝头扯着嗓子拼命地叫着，似乎也在抱怨这炎热的天气。狗娃热得受不了，躺在自家院子里的凉席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他脑袋一转，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眼睛顿时放光。他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脚丫，飞快地跑到安东哥家。
狗娃来到安东哥家院子，看到安东哥正坐在屋檐下，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狗娃凑到安东哥跟前，眼睛放光，小声说：“哥，东窝子旁的桃园，桃子肯定熟了，听说现在没人看着，咱俩去摘点？”安东哥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蒲扇，犹豫着说：“这……不好吧，偷东西可不对。”狗娃撇撇嘴，满脸不以为然，拽着安东哥的胳膊使劲晃着：“哎呀，哥，就这一次，咱小心点，摘了就走，不会有人知道的。”说着，他还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眼睛眨呀眨地看着安东哥。
安东哥看着狗娃那副急切的样子，心里有些动摇了，但还是有些犹豫。他挠了挠头，思考了片刻，说：“可是……要是被发现了，那多丢人啊，而且这真的是不对的事。”狗娃见安东哥还在犹豫，继续劝说道：“哥，你就别担心了，我们偷偷去，保证不会被发现的。你想想那又大又红的桃子，咬上一口，汁水四溢，多甜啊。”说着，狗娃还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安东哥最终还是经不住狗娃的软磨硬泡，咬咬牙答应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我们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人抓住。”狗娃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忙点头：“好嘞，哥，你就放心吧！”
两人猫着腰，像两只偷偷觅食的小兽，蹑手蹑脚地朝着桃园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太阳的光芒炙烤着大地，地面被晒得滚烫，他们的脚丫踩在上面，感觉像踩在热锅上一样。路边的草丛里，虫子在不停地鸣叫，似乎在为他们的冒险之旅加油助威。
还没进园子，香甜的桃香就扑鼻而来，狗娃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们从园子角落一处矮篱笆翻了进去，一进园子，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满树的桃子又大又红，在绿叶间若隐若现，像一个个红灯笼，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微风吹过，桃子轻轻晃动，仿佛在向他们招手。狗娃兴奋得眼睛放光，几步跑到一棵桃树下，双手抱住树干，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他骑在树枝上，伸手去够最大最红的桃子，嘴里还嘟囔着：“这个大，这个肯定甜。”摘下一个桃子后，他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他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哇，太甜了，哥，你快尝尝。”说着，就把手中咬了一口的桃子扔给了树下的安东哥。
安东哥在树下，一边快速捡起狗娃扔下来的桃子，一边紧张地左顾右盼。他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耳朵也竖起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有人突然出现。他低声提醒狗娃：“狗娃，快点，别磨蹭！小心被人发现了。”狗娃却像没听见一样，在树上像个调皮的猴子，从这根树枝荡到那根树枝，不仅摘熟透的桃子，连一些半青不熟的也不放过，摘下就随手一扔。
不一会儿，树下就堆满了被他们丢弃的桃子，一片狼藉。安东哥看着心疼，眉头紧皱，喊道：“别浪费，差不多行了！这些桃子还没熟呢，扔了多可惜。”狗娃却玩得兴起，根本不听，还笑嘻嘻地说：“哥，难得没人管，多摘点！反正这里桃子多的是。”说着，他又伸手去摘旁边树枝上的桃子。
两人在园子里折腾了好一阵，直到布兜被塞得满满当当，狗娃也玩累了，才心满意足地从树上下来。他们带着“战利品”，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桃园。一路上，狗娃兴奋地哼着小曲，手里拿着桃子，时不时咬上一口，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安东哥虽然也觉得桃子很甜，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不停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追上来。
回到家，狗娃和安东哥迫不及待地把桃子拿给家人，还得意洋洋地讲述“摘桃历险记”。狗娃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他们如何翻进园子，如何爬上树摘桃子，说得绘声绘色，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家人听了，有的笑着摇摇头，有的则一脸严肃。狗娃却没有在意，他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没想到，第二天，桃园主人就找上门来。原来，他们走后，有个路人路过桃园，看到园子里被糟蹋得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丢弃的桃子，便告诉了主人。狗娃的父亲得知真相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把狗娃叫到跟前，严厉地训斥道：“偷东西本就不对，还这么糟蹋粮食，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脸上的愤怒让狗娃感到害怕。狗娃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充满了懊悔。他偷偷瞥了一眼父亲，看到父亲严肃的表情，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安东哥那边也没逃过家长的教训，两人碰面时，都垂头丧气，往日的活泼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心里都对偷桃这件事愧疚不已。从那以后，狗娃明白了做任何事情都要遵守规矩，不能因为一时的贪玩而犯错。
东窝子的枣树林，是他们另一个欢乐源泉。每当枣子成熟的季节，整个枣树林就像被大自然染上了一层喜庆的红色。一颗颗枣子挂满枝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狗娃和安东哥便一头扎进树林。安东哥身手敏捷，像只灵活的猴子，几下就爬上树。他坐在树枝上，一边欢快地摘枣，一边朝树下的狗娃喊：“接着！”说着，就把一把枣子扔了下去。狗娃在树下忙得不亦乐乎，他一边兴奋地大喊：“好嘞，哥！”一边伸手去接枣子。枣子纷纷落下，有的掉进他的怀里，有的掉在地上。狗娃捡起一颗枣子，放进嘴里，甜美的滋味瞬间在口中散开，他满足地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突然，狗娃“哎哟”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原来是被枣核硌掉了一颗门牙。他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用手捂着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安东哥见状，赶紧从树上下来，跑到狗娃身边。他看着狗娃狼狈的样子，既心疼又觉得好笑，说：“你呀，吃枣也这么不小心。”说着，他拉着狗娃去找随柱爷爷。
随柱爷爷是村里的老住户，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为人和善，总是笑眯眯的。看到狗娃捂着嘴巴，一脸痛苦的样子，随柱爷爷赶紧迎了上来，关切地问：“狗娃，这是咋啦？”安东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随柱爷爷听了，笑着安慰道：“狗娃啊，掉门牙说明你要长大了，以后吃枣可得小心点。”说完，他转身进屋，端来一碗水让狗娃涮嘴。狗娃接过水，感激地看着随柱爷爷，说了声：“谢谢爷爷。”在随柱爷爷的安慰下，狗娃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他和安东哥告别随柱爷爷，又回到了东窝子。
在东窝子，挖油豆也是他们百玩不厌的活动。油豆藏在一种特殊的草下面，这种草长得细长，叶子呈翠绿色。狗娃和安东哥拿着小铲子，弓着腰，在草地里仔细翻找。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但他们丝毫不在意。
一旦发现目标，两人就兴奋得欢呼雀跃。狗娃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指着那丛草，大声喊道：“哥，快来看，这里有油豆！”安东哥赶紧跑过来，两人小心翼翼地拨开草，露出下面一颗颗小小的、圆圆的油豆。他们用小铲子轻轻地把油豆挖出来，捧在手里，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
放进嘴里一嚼，那独特的香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们坐在草地上，你一个我一个，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狗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哥，这油豆太香了，比我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安东哥笑着点点头：“是啊，这可是咱们的宝贝。”他们一边吃着油豆，一边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笑声在东窝子的草地上回荡。
东窝子的小河，是狗娃和安东哥夏日的天堂。午后，太阳高悬，暑气蒸腾，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热浪笼罩着。狗娃和安东哥相约来到东窝子的小河边。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小鱼小虾在水底游来游去，偶尔还能瞧见河底五彩斑斓的小石子。河边的柳树垂下长长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招手。
两人迫不及待地挽起裤脚，踏进水里，河水凉凉的，一下子驱散了暑气。狗娃兴奋地大喊：“哇，太舒服了！”他一边喊，一边用脚使劲地踩水，溅起一朵朵水花。安东哥笑着说：“别光顾着玩水，赶紧找鱼，看谁抓得多。”狗娃听了，立刻停止玩水，弯下腰，眼睛紧紧盯着水面，小心翼翼地在水中挪动脚步。
突然，狗娃发现一条小鱼正慢悠悠地游过，他眼睛一亮，屏住呼吸，双手慢慢靠近水面，就在小鱼游到跟前的瞬间，猛地一扑。“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狗娃却扑了个空，小鱼早就机灵地游走了。狗娃懊恼地直跺脚：“哎呀，就差一点！”他气得鼓起腮帮子，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安东哥在一旁哈哈大笑：“你动静太大了，鱼早被吓跑了，看我的。”安东哥轻手轻脚地走到一处水草旁，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水面，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不一会儿，一条稍大些的鱼游了过来，慢慢靠近水草。安东哥瞅准时机，双手迅速合拢，一下子把鱼抓在手中。“抓到了！”安东哥兴奋地举起手中的鱼，阳光洒在鱼鳞上，反射出银色的光。狗娃羡慕极了，凑过去看：“哥，你真厉害，快教教我。”安东哥笑着把鱼放进水桶里，然后耐心地给狗娃讲解抓鱼的技巧：“抓鱼的时候，动作要轻，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眼睛要盯着鱼的动向，等它靠近了，再迅速出手。”狗娃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
两人沿着河沿，一路寻找着鱼的踪迹，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东岸子。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天边泛起了橙红色的晚霞，像一幅绚丽的画卷。晚霞倒映在河面上，把河水也染成了橙红色，美得让人陶醉。狗娃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着急地说：“哥，太阳都快落山了，咱赶紧回家吧，不然该挨骂了。”安东哥点点头，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味着抓鱼的快乐，笑声在河面上久久回荡。
如今，狗娃已离开家乡多年，东窝子的模样在记忆里渐渐变得模糊。但每当回忆起那些童年往事，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旧时光。那些与安东哥一起度过的日子，那些在东窝子的冒险、欢笑与泪水，成为了狗娃心中最珍贵的宝藏，永远珍藏在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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