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152
霍仙姑像没听见他的话，转身看向张起灵，双手捧着刚从传真机里取出来的照片，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张先生，四姑娘山那边刚传过来的机关图。”
张起灵没接，甚至没抬眼多看霍仙姑一下，目光依旧落在第三道石门的浮雕上。
霍仙姑举着照片的手僵在半空，嘴角的笑容也凝住了，连带着呼吸都放轻了些；
她身后的霍家手下们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有人甚至悄悄握紧了拳头——自家当家的在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张起灵这副“视而不见”的样子，简直是不给霍家面子。
胖子眼瞅着气氛不对，赶紧凑过来打圆场，一把从霍仙姑手里抢过照片，坏笑道：“嗨呀，老太太，您这是不知道，小哥这是想让胖爷我露一手！”
说着就兴冲冲地对照着照片，手指点着石门上的凸起浮雕，“这个兽头按一下，然后是旁边的云纹……”
“确定吗？”
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块冰锥扎进热闹的氛围里。
胖子的手猛地顿在半空，动作僵得像被点了穴，他缓缓回头，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哥，你、你这话啥意思？这照片不对？”
张起灵终于收回目光，扫过众人瞬间紧绷的脸，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外姓人没法活着进张家楼。”
这是他给所有人的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这话一出口，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胖子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小哥，你可别闹啊，这时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胖爷我手都快按下去了，你别吓我！”
他心里清楚，张起灵从不说没谱的话，这话里的分量，重得能压死人。
霍仙姑和手下们更是紧张地盯着张起灵，手心全是汗——他们为了进张家古楼，筹谋了十几年，怎么可能甘心在最后一步退出？
玛姬也悄悄攥紧了手，却不是担心自己，而是侧头看了眼身边的汪楚染，眼底藏着掩不住的牵挂——她自己的命早就无所谓，可染染不能有事。
张起灵的目光缓缓掠过众人紧张的神色，最后落在汪楚染身上——她正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害怕，还有点藏不住的信任。
他顿了顿，又转向胖子，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按吧，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玛姬心里瞬间松了口气——他刚才那一眼，哪里是看胖子，分明是对着染染说的。
有他这句话，染染就安全了。
胖子咽了口唾沫，咬咬牙，照着照片上的顺序，把最后一个凸起的浮雕按了下去。
“咔嗒——”清脆的机关转动声响起，紧接着是“轰隆”的闷响，
第三道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里面黑漆漆的，却没有预想中的暗箭、毒雾，连点风声都没有，安静得有些诡异。
胖子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直嚷嚷：“小哥，你可真行！像你这种平时正经得没话说的人，一旦犯起坏来，比真坏人都可怕！刚才差点把胖爷的魂给吓飞了！”
汪楚染在一旁小声点头，嘀咕道：“可不是嘛！”
这话虽轻，却被五感敏锐的张起灵听了个正着。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那笑意淡得像落在水面的影子，稍纵即逝。
没等众人多喘口气，他已经拎起黑金古刀，率先迈步走进石门。
这条墓道看起来跟前面的墓道一模一样——青灰色的石壁，平整的地面，连两侧浮雕的纹路都像是复制粘贴的，走在里面，连方向感都渐渐模糊。
众人不敢大意，依旧保持着警惕，玛姬让手下轮流在队伍前后警戒，张起灵走在最前，黑金古刀的刀鞘偶尔碰在石壁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在空旷的墓道里格外清晰。
这段墓道长得有些反常，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足足一两个小时，脚底板都磨得发疼，连胖子都收起了平时的碎碎念，只偶尔跟身边的伙计换个手电。
就在众人都快被这单调的景象磨得犯困时，前面突然闪过一抹微弱的亮光——不是手电的白光，是带着点暖意的、朦胧的光。
“是张家古楼到了！”霍家的伙计们瞬间兴奋起来，几个年轻的甚至已经迈开腿要往前冲，却被胖子一把拦住。
“不要命了？就往前冲？”
胖子拽着霍家领头伙计的胳膊，没好气地骂道，“这墓道里邪门得很，前面那光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敢跑？真当自己命硬？”
他白了那领头伙计一眼，又指了指玛姬身边的手下：“你学学人家手里的人，从进墓道到现在，废话没一句，该警戒的警戒，该探路的探路，哪像你们似的，一有点动静就咋咋呼呼？别怪胖爷我不提醒你们，这斗里的路，一步踏错就能要了小命！你们想死，胖爷我会拦着，但别连累我们这些想活着出去的！”
那霍家伙计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霍仙姑一个眼神制止了。
玛姬听着胖子的夸赞，心里却没半点高兴。
她瞥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手下——这些人都是跟着她在国外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见过的危险比霍家这些在国内“打打闹闹”的伙计多了去了，这点警惕性，本就是保命的本能。
众人放慢脚步，跟着张起灵往前挪，越靠近那抹亮光，空气里的霉味就越淡，渐渐多了点草木的清香。
等走完最后一段墓道，扒开前面垂落的藤蔓——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晃得众人都眯起了眼。
他们竟然从墓道里走了出去！出口藏在一座光秃秃的岩山上，外面是一片被群山环绕的山谷——山谷里长满了不知名的绿植，雾气缭绕，远处的山峰隐在云雾里，神秘得像幅水墨画。
抬头看，天已经亮了，朝阳正从山坳里爬出来，把半边天都染成了金红色。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这一路没遇到什么机关暗箭，连密洛陀的影子都没见着，可也没摸到半点墓室的影子，稀里糊涂就从墓道里走了出来，倒像是走了条“近路”。
胖子挠了挠头，凑到张起灵身边：“小哥，你们张家祖宗这是搞什么名堂？放着好好的古楼不指引，把咱们引到这山谷里来了？难道是想让咱们先欣赏风景再干活？”
张起灵没理他，只是眯眼打量着周围的山势——他没多解释，转身沿着岩壁往山的另一侧走，“跟上。”
众人赶紧跟上，跟着他在山上绕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新的入口——入口被藤蔓和碎石掩盖着，若不是张起灵指出来，谁都不会想到这里藏着通道。
又在涌道里走了大半天，中途只歇了一次脚，最后终于进入一个宽敞的洞穴。
洞穴的底部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水潭，水潭不深，只到脚踝，可每个水潭下面都泡着密密麻麻的白色东西——看不清是骨头还是别的，水面上还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空气闷得让人胸口发堵。
“戴防毒面具！”玛姬第一个反应过来，率先从背包里掏出面具戴上。
众人也不敢耽搁，纷纷跟着戴面具——这水潭里的东西看着就邪门，谁知道那雾气里有没有毒。
汪楚染刚把面具戴好，就见霍仙姑突然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接着，她的手背、脖子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血点——是皮下出血！
“当家的！”霍家的保镖们顿时慌了，连忙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霍仙姑背在背上，“快出去！这里的空气有问题！”
一群人再也顾不上看水潭里的东西，跟着背着霍仙姑的保镖往洞穴外跑，跌跌撞撞地冲进涌道——只有张起灵走在最后，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那些水潭，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众人跌跌撞撞跑出洞穴，在外面的涌道里找了块干燥的地方修整——霍仙姑被放在平整的石头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皮下出血的症状总算没再加重，保镖正给她喂着解毒片；
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纷纷掏出干粮和水，补充刚才狂奔消耗的体力。
胖子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咔嚓”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凑到张起灵身边：“小哥，你家祖宗也太为难你这‘大孙子’了！设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机关不说，还传下失忆的老毛病，就不怕你哪次失忆了，回家找不着门，直接栽在半道上？”
张起灵冷冷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低头慢慢啃着饼干——胖子这嘴，从来就没正经过，他早就习惯了。
汪楚染靠在玛姬身上，抬手捶了捶发酸的腿。
她扫了眼四周——除了霍家的几个人，剩下的都是玛姬的手下，都是“自己人”，倒也没必要再忌讳什么。
玛姬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没把溯魂引给他吃？怎么看他这状态，像是没恢复记忆似的——绕了这么久，连古楼的影子都没摸到。”
汪楚染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正低头“发呆”的张起灵，也小声回：“给了的，可他……”
话还没说完，张起灵突然抬眼看向她，眼神清亮，分明是听到了什么。
汪楚染猛地闭了嘴，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可能听见？
她梗着脖子和他对视，准确来说，是狠狠瞪着他，眼底写满“你敢偷听？”
可在旁人眼里，这对视却变了味——昏暗的甬道里，两人眼神胶着，连空气都像是慢了半拍。
胖子故意清了清嗓子，夸张地嚷嚷：“哎呀，这涌道里怎么突然热起来了？是不是密洛陀要来了，提前给咱们‘预热’啊？”
汪楚染收回视线没再看他。
这时玛姬往前挪了两步，走到张起灵面前，语气带着点试探：“张家小哥，你再仔细想想，这附近真的没有古楼入口吗？咱们都转了两天了，再这么绕下去，装备该不够了。”
她心里暗暗犯嘀咕：染染明明说给这小子吃了溯魂引，按道理早该恢复记忆了，怎么看他这模样，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是故意逗他们玩？
张起灵垂着眼，没打算回答她。
见他半天没吭声，玛姬挑了挑眉，心里更犯嘀咕：这哑巴性子，真不知道染染喜欢他哪里——除了身手好点，脸好看点，简直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她急得慌，却又不敢强管女儿的事，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胖子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啃完最后一口牛肉罐头，拍了拍手站起来：“休息得差不多了！与其在这耗着，不如接着找！小哥，胖爷跟你一起！”
张起灵立马站起来，拎着黑金古刀转身就往甬道深处走。
众人赶紧跟上……
又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前方突然出现岔路——两条墓道并排着，入口一模一样，青灰色的石壁，刻着相同的简易纹路，连高度宽度都分毫不差，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哎？两条路？”胖子凑到岔路口，左右看了看，“小哥，走哪条？左边还是右边？”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指尖在两条墓道的地面轻轻扫过——两边的地面积着层薄灰，没有任何脚印，他没犹豫，起身抬脚走进了左边的墓道。
众人赶紧跟上，霍家的伙计们还在小声嘀咕：“怎么选左边啊？”
“别瞎问，跟着张小哥走准没错！”
可没走多久，众人就觉得不对劲——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竟然又出现了同样的岔路口，还是两条一模一样的墓道，连石壁上的云纹都没差半分！
“不对啊！”胖子猛地停住脚，挠了挠头，“咱们刚才不是走左边吗？怎么又绕回来了？”
张起灵也皱了皱眉，这次他特意掏出个小匕首，在左边墓道的石壁上刻了个浅浅的记号，然后带着众人走进了右边的墓道。
结果还是一样——走了不到半小时，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岔路口，石壁上那个记号清晰可见，甚至连刻痕的深浅都没变化。
“邪门了！这是鬼打墙？”霍家的一个年轻伙计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点慌。
“不是鬼打墙。”玛姬沉下脸，伸手摸了摸石壁，“这是‘循环机关’——两条墓道看着独立，其实是连通的，走错了就会一直在里面绕圈，跟迷宫似的。”
众人又试了好几次：先左后右、先右后左、甚至试着跑起来冲过岔路口，可最后都无一例外回到原点。
折腾到后来，所有人都走得筋疲力尽——霍仙姑靠在保镖身上，脸色白得像纸，呼吸都有些急促；
连最能扛的胖子，都开始喘粗气，走一步晃一下。
“不行了……胖爷实在走不动了……”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汗，“再走下去，腿都要断了！先歇会儿，歇会儿再想办法！”
众人像是得到了解放，纷纷找地方坐下，有的靠在石壁上，有的直接坐在地上，墓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手电光扫过石壁的“滋滋”声。
汪楚染靠在玛姬身边，悄悄抬眼看向张起灵——他没坐，还站在岔路口，盯着两条墓道的石壁发呆，眉头微蹙，指尖时不时在石壁上轻轻敲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心里有点慌，却又不敢问——刚才还跟他闹别扭，现在主动搭话，多没面子。
可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又忍不住有点担心：他是不是也没想到这墓道是循环的？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只是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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