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痴傻
酒店门口的路灯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龙娇娇被眼前这阵仗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怀里紧紧抱着那叠厚厚的现金，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还没从“自己随口一句话竟引出这么大动静”的震惊中回过神，就被玛姬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扶上了车后座。
直到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车子缓缓驶出酒店停车场，龙娇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带着三个气场强大的陌生人，回几十公里外的村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抱着怀里的现金，像个木偶似的坐在后座，眼神里满是茫然和紧张。
龙娇娇偷偷抬眼，余光扫过身旁的玛姬。
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侧脸线条精致流畅，鼻梁高挺，唇色偏淡却自带风情，一身简单的黑色风衣被她穿出了几分飒爽与温柔。
不同于寨子里姑娘们的淳朴青涩，玛姬身上有种历经世事的从容气质，让一向在寨子里以美貌自居的龙娇娇，莫名有些自惭形秽。
“妹妹，从这里到你家，还有多久的路程？”玛姬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侧过头看向龙娇娇，声音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副驾驶座上的张起灵几乎是在玛姬开口的瞬间，微微侧过了头。
他没有回头，脊背依旧挺直，却能清晰地察觉到他放慢了呼吸，耳廓微动，显然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后座的对话上。
他周身的气息依旧清冷，可那紧抿的唇角和微微蹙起的眉峰，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急切。
驾驶座上的张九日也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向龙娇娇，他一手握着方向盘，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被玛姬那双清澈又温柔的眼睛注视着，龙娇娇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平日里在寨子里是出了名的傲气，凭着一张出色的脸蛋和爽朗性格，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此刻在玛姬面前，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手指紧张地蜷缩着，小声答道：“现、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山里的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估计还得有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张九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眉头皱了皱。
他太了解玛姬这张脸的杀伤力了，不仅招男人，就连女人见了也容易动心，眼下这小丫头明显是被玛姬的气质吸引了。
他不动声色地腾出一只手，在玛姬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示意她别分心。
玛姬并未多想张九日这细微的动作，若是换作平时，她或许还会调侃几句这小女生的害羞模样，逗得对方脸颊更红。
但此刻她满心都是失踪的女儿，所有心思都系在那个还在寨子里等待他们的人身上，根本没精力注意其他。
她轻轻拍了拍龙娇娇的手背，掌心的温度让龙娇娇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玛姬笑着转移话题：“好，那趁着这段时间，跟我们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位姐姐的？她当时还好吗？”
张起灵闻言，缓缓往后靠了靠，后背抵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前方漆黑的路面上，却明显是在专注倾听。
龙娇娇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她点了点头，回忆着阿妈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轻声道：“是我阿妈告诉我的。村里的几个哥哥上山采药，在深山里的一处山涧旁发现了那位姐姐。当时她就躺在地上，身上沾了些泥土和草屑，双眼空洞洞的，一点神采都没有。不管哥哥们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哥哥们看她可怜，又担心她在山里遇到危险，就把她先带回村里了。”
玛姬的心猛地一紧，光是想象汪楚染当时无助又茫然的模样，就让她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与担忧，郑重地对龙娇娇说：“谢谢你，也替我们好好谢谢村里的人。等见到她，我们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不管是物质上的补偿，还是其他方面的帮助，只要我们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龙娇娇好奇地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位姐姐……到底是你们的什么人啊？看你们这么着急，还特意带了这么多人来找她，一定很重要吧？”
玛姬沉默了一瞬，眼神变得无比温柔而坚定，她看向龙娇娇，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却蕴含了千言万语。
龙娇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他们的眼神里，她能感受到那份深切的在意与牵挂，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车子在漆黑的山路上缓缓行驶，只有车灯划破浓重的夜色，在蜿蜒的道路上投下两道明亮的光。
导航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夹杂着车轮碾过碎石路的颠簸声。
龙娇娇坐在后座，时不时提醒着方向，“前面左拐，那条路更近”
“慢一点，前面有个大坑”，生怕车子走错岔路，耽误了时间。
就这样，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整整一个小时。
终于，前方隐约出现了点点灯火，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随着车子逐渐靠近，一座座错落有致的吊脚楼映入眼帘，木质的楼身在月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轻轻摇曳，周围是山林的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和犬吠声。
张九日缓缓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寨口的空地上。
玛姬率先推开车门，夜风吹起她的短发，带着山间特有的微凉湿气。
她回头看向后座的龙娇娇，语气急切却依旧温和：“麻烦你了，娇娇”
龙娇娇抱着现金下车，看着眼前熟悉的村寨，却有些犹豫地挠了挠头：“现在太晚了，我也不确定那位姐姐具体在哪儿，我先带你们回我家，让我阿妈去问问，她肯定知道。”
玛姬点点头，转身对留在车上的伙计们低声吩咐：“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要随意走动，动静小些，别惊到村里的人。”伙计们齐声应下，留在了原地。
安排好一切，玛姬便带着张起灵和张九日，跟着龙娇娇往村寨深处走去。
夜色中的吊脚楼轮廓模糊，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犬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刚走到自家吊脚楼前，屋内就传来一阵响动，龙爸爸披着外套快步走了出来。
他看到女儿身后跟着三个气质不凡的陌生人，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用苗语急促地问龙娇娇：“娇娇，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外头惹事了？”
龙娇娇连忙上前，用苗语快速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把怀里的现金塞进父亲手里。
龙爸爸捏着厚厚的钱，脸上的担忧瞬间褪去，换成了憨厚的笑容。
他连忙用蹩脚的普通话对着玛姬三人摆手：“没事没事，误会了！我带你们去，我知道人在哪儿！”
玛姬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诚恳地说：“谢谢您了，大哥，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来的早，再晚些她可能就睡了。”龙爸爸笑着摆摆手，转身就要带路。
一直跟在后面的张起灵，脚步早已不受控制地加快，不知不觉就越过了龙爸爸，走到了最前面。
可刚走两步，他又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龙爸爸，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急切，却还是耐着性子等他跟上。
张九日跟在后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轻轻碰了碰玛姬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看张起灵的方向，心里暗自好笑：族长平日里清冷自持，一涉及到汪楚染，所有的冷静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这份急切，也太明显了些。
玛姬顺着张九日的目光看去，只见张起灵站在前方的阴影里，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周身清冷的气息却掩不住那份难以掩饰的焦灼。
她忍不住轻轻摇头，眼底满是理解，这一个月的煎熬，他比谁都更渴望见到染染。
几人跟着龙爸爸，脚步匆匆地穿梭在错落的吊脚楼之间。
很快，他们在一栋亮着暖黄灯光的吊脚楼前停下。
龙爸爸上前，朝着屋内喊了一声：“潘达叔，开门，是我阿龙！”
片刻后，屋门被拉开，一名穿着苗族特色对襟布衣的大爷走了出来，正是潘达叔。
他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呵呵的神情，可看到玛姬三人后，笑容瞬间顿住，疑惑地看向龙爸爸：“阿龙，这是怎么了？”
虽嘴上问着，潘达叔心里却已有了几分猜测，他侧身让开位置，推开院子门邀请众人进来：“先进来再说吧。”
龙爸爸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潘达叔听后，脸上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他打量着玛姬、张起灵和张九日三人，这三人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自家那小子，怕是没戏了。
“进来吧。”潘达叔侧身让开，引着众人往屋内走。
刚踏上楼梯，张起灵的脚步便不受控制地加快，几乎是快步冲上了二楼。
当他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汪楚染穿着一身绣着细碎花纹的苗家百褶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
旁边一名高大的苗族男子，正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脸颊。
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双眼空洞无神，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样，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感知。
那一刻，张起灵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挡着干嘛呀？”
身后的玛姬见张起灵僵在原地，连忙轻轻推开他，当看到女儿的那一刻，所有的克制瞬间崩塌，她快步冲上前，声音带着哽咽：“染染！”
屋内的苗族男子听到动静，猛地转过身，将汪楚染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几人，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潘二娃，别冲动！”龙爸爸连忙上前解释，“这是她的家人，专门来这里找她的！”
玛姬快步上前，轻轻拉住汪楚染的手，声音温柔得像怕惊扰了她：“染染，我是妈妈啊，你看看我。”
汪楚染缓缓抬起头，看向玛姬，眨了眨空洞的眼睛，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听不懂她的话。
玛姬看着女儿这副近乎痴傻的模样，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她知道招她回来可能会引发失魂症，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龙爸爸、潘达叔和潘二娃都愣住了，纷纷看向玛姬——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竟然是这个姑娘的妈妈？
张起灵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在汪楚染脸上，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又怕惊扰到她。
汪楚染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双眼依旧空洞无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眼前的人都是陌生人。
张九日见状，转头看向愣在一旁的龙爸爸、潘达叔和潘二娃，走上前笑着打圆场：“几位大哥，楼下说话吧，我跟你们慢慢解释，让他们好好说会话。”
潘二娃却明显不愿意，他挡在楼梯口，直接拒绝：“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家人？万一你们是坏人怎么办？”
他看向汪楚染的眼神里，满是不甘与不舍。
“二娃！”
潘达叔见状，连忙拉住儿子，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别胡闹，人家既然是家人，就让他们好好聊聊。”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潘二娃往楼下走，龙爸爸也连忙跟着劝和。
潘二娃虽满心不愿，却拗不过父亲，最终还是被拉着下了楼。
张九日朝着玛姬递了个眼神，也跟着走下楼，轻轻带上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了屋内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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