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刀
第一十二章 十二刀
“哦，这就是你心地善良的笙笙娘亲给你的亲生母亲我准备的院子，你是说她专门把破地方给我住吗？”
“不可能！笙笙娘亲才不会！肯定是你从蛮子的地方带过来的虫子！”
“那我可真厉害，这么远专门带虫子回来咬你。”
“那虫子是被你吸引过来的！”他继续犟，反正就是她的不对，李笙笙无错！
原本在为楚静舟收拾房间的素鸢，在发现他身上被虫子咬了后，就立刻去翻找药膏了。
她们在草原上没少被虫子咬，这药膏是经过反复试验调配出来的，对于蚊虫叮咬效果极佳。
现在终于找到了，她赶忙去给他抹药。
小孩子顽劣，若是忍不住抓挠，留了印子那就不好了。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楚静舟见素鸢靠近，拧紧眉头伸出手臂狠狠拍开她的手，因为素鸢凑得近，他扬起的手指一不小心刮到了素鸢面上的面纱，面纱随着手指飘然而下。
“鬼啊——”
楚静舟直面受到了素鸢面容的冲击，尖叫一声后，拼命将她往外推。
只见素鸢下半张脸上皮肉翻滚，如蜈蚣蜿蜒，似沟壑凹陷，俨然恶鬼相。
童言是最伤人的，素鸢赶紧捂住脸颊，连面纱都来不及捡起就向外跑去。
“静舟，不许无礼。”应阮怒喝，“快给素鸢姨姨道歉！”
楚静舟听到她的话后，突然出奇的平静，他身子向后倾斜，用见鬼了的眼神看向应阮。
他想起了笙笙娘亲的教导，心想自己刚刚真是不成熟，有辱爹爹形象，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你没事吧？你竟然让我给你一个丫鬟道歉，还是一个毁容了的丫鬟？你就够丢人的了，还带个丑八怪，你不嫌丢人吗？你为什么一定要给我们丢人呢？”
楚静舟完美继承了应阮的双眼，又大又圆的眼睛深黑色的瞳仁。
他不像刚刚那般泼皮，而是睁大了双眼静静地看着应阮，眼中溢满了对他人痛苦的漠视与残忍。
他的目光像针一样深深扎入了应阮的心，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认真为他解释。
“素鸢她根本就不是丫鬟，她是边陲太守家的嫡女，论血脉，人家祖上三代为官，可比你我金贵多了。
可是五年前胡国突然进犯，燕国兵力不济，她的家乡毫无招架之力，她和她的父母家人都被活捉，她容貌被胡人毁了，她的家人被胡人杀了。
她脸上之伤是大燕之伤，并非自身德行受损，而是国仇家恨的印记，身为燕国子民，我们不能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事实上，素鸢经历的远比应阮为儿子讲述的残忍，只是儿子年纪尚小，怕他被吓到，对他说不得那些。
进攻素鸢家乡的，是胡国三王子赫连忖。
他生母身份低微，幼时不被重视，因此身材相较两位哥哥十分矮小。长相又随了母亲，貌似好女，宽肩窄腰，眉若远黛，眸似星。
可因幼时遭遇，心理极度扭曲，手段极其残忍。
若说大王子赫连予夺是狼，二王子赫连粲是熊，那么三王子赫连忖便是一条阴险的毒蛇。
攻入城池后，官员地主尽数被掳走，普通百姓全部屠杀殆尽，一个不留。
素鸢与其他权贵家族成员的脖子上被套上了锁链，被锁在地上，让他们匍匐着，像牲口一样关了起来。
她是他们家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幸也不幸。
赫连忖喜欢慢慢折磨俘虏，轮到素鸢家族时，其他家族成员已经尽数被赫连忖屠杀。
她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是经久不衰的惨叫声，一直挑拨着她与家人的神经。
他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右手将一把一指长，锈的看不出原样的刀刃塞在她手中，凑在她耳边，语气温柔，吐气如兰：“杀了她，我就放过你。”
素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人正是自己的亲娘。
她半个月前还在为自己绣出嫁的红盖头，念叨着什么红绸之下藏福缘，愿她盖头揭起时，此生皆得良人怜。
可盖头才刚完工，她那刚出生就定下的未婚夫，作为守城将军，被自己背后的男人一刀刺穿了心脏。
他的头就这么被穿在刀上，作为战利品，被高举着进了城。
她远远见着那头盔上迎风舞动的红 缨，化作她梦中摇曳的红烛，又化作那抹飞溅到自己脸上的娘亲的血。
她坐在娘亲身上，一下一下刺向她的颈项。
可这刀刃太钝了…
耳边哭嚎声，痛呼声，惨叫声，求饶声…都化为了一声嗡鸣。
终于…
“死了…死了…她死了！别杀了！”素鸢崩溃大喊。
“哦？”赫连忖放下落在她小侄子颈边的刀，低头数了数地上的人头，“唔…十二…不算之前那两个。”
他蹲下去，从她手里抠出扎入血肉的刀刃：“好姑娘…你做得很好…”
他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向她凑近，与她鼻尖轻触，宛如情人呢喃，又像师父训斥不听话的小徒儿：“但还是太慢了，最开始那五刀，明明可以更果断的，不是吗？”
“看，就像这样。”他捏住素鸢的脸，左边两下，右边五下，无比温柔，“这是不乖的惩罚哦~”
素鸢耳边只有嗡鸣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又不敢挣扎。
“放心，我说话算话。”赫连忖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头。
随后，他随意挥了挥手。
素鸢全族，人头落地。
“不——”素鸢目眦欲裂。
“哎呦~好吓人哦~”赫连忖好像受了什么惊吓般抚了抚胸膛，又一脸无辜，“怎么这么可怕地看着我呀？我这不是没杀你嘛~”
于是她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那时应阮刚来到胡地不久，心存死志肉身飘零。赫连予夺死死抓着她的头发，让她清楚看着素鸢全族如何被屠戮的只剩她一人。
“看，我待你多好，你应该感恩戴德。”赫连予夺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声音明明不大，却盖住了素鸢崩溃的哀嚎。
她知道，他在警告她。如果她不振作起来，那她就是下一个素鸢。
应阮甚至有些恍惚，素鸢全家的惨死是不是因她而起？
“是…因为我？”
“对，因为你。”赫连予夺笑得残忍。
回忆起当时场景的应阮脸色惨白如纸，可思绪又被眼前的儿子拉了回来。
“哦，所以呢？”楚静舟歪了歪头，眉目间满是不解，“这与我何干？她的遭遇是我造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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