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墨痕
档案室的日子，时间像是被按了慢放键，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气味。
林汐每天重复着整理着旧图纸和登记归档，这里乏味冗长的工作和外面设计部高速运转的环境格格不入。
对于一个设计师而言，灵感，十分重要。
她坐在成堆的、泛黄的图纸中间，小心地抚过那些早已被时代淘汰和遗忘的设计线条，这里承载了顾氏集团二十年的辉煌，如今却只能沉眠于此。
像极了她此刻显得怀才不遇的处境。
对前途的迷茫和现实的失望，总在夜深人静时将她悄悄淹没。
她的前途，似乎已经一眼可以看到头。
或许只能等到协议到期，她才能得到解脱。
“星泪”事件带来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
钱，是多么冰冷而又重要的东西。
她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她现在就是被关在狭小天地的困兽，陷入了那样被动而又无助的境地。
爷爷留给她的一百万应急资金，尚不足以支撑哪天她离开顾氏后足以让自己生存或可能创业的局面。
仅靠她现在在顾氏的薪水，远远不够。
她必须想办法。
下班后，林汐开始留意各种兼职信息。
她需要一份时间相对灵活、报酬尽可能高的兼职工作。
最终，她在市中心的一处广告栏，看到了一家名为“墨痕”的高端私人会所，正在招聘兼职钢琴师。
每晚两小时，报酬相当可观，而且环境优雅，客人素质普遍较高，不会遇到类似在蓝夜酒吧发生的事情。
缺点是，离公司和云栖苑都比较远，无论二者哪个地方过去，她都需要每天坐半小时的车才能到。
“墨痕”处于市中心的某条梧桐树掩映的商业街深处。
门面看起来低调，但内里别有洞天。
装修是极简的新中式风格，灯光柔和，环境静谧。
来这里的人，多是谈事或享受片刻宁静的商业显贵。
林汐的钢琴弹得极好，她的爷爷向来不吝啬于对她的全面培养。
她在大学里还是乐团的首席。
“你好，小姐，我是这家店的店长，您是来应聘兼职钢琴师的吗？”店长见她四处探望，先一步上来打招呼。
“你好，我看到了你们发的招聘广告。”林汐礼貌地回应。
“您可以坐下试弹一下吗？”尽管她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显得和这家店的贵气格格不入，店长依旧礼貌而不失优雅地将她带到一楼的白三角钢琴区域。
她微笑地走上前，坐在光影交织的角落，从她的指尖流淌出舒缓的古典音乐。
她沉醉在自己的琴声里，此时此刻她忘却了近期发生的所有不愉快。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顾氏那个声名狼藉的设计师。
她只是她，林汐。
一曲终了，她看到店长嘴角噙着的笑意。
她知道，她成功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林汐照常演奏着德彪西的《月光》。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她微微颔首，准备休息片刻。
“琴弹得很棒。”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他的鼓掌声。
林汐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羊绒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气质儒雅沉静，眉眼温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和周围那些客人有些不同，少了些精明和疏离。
“谢谢。”林汐礼貌地点头回应，只以为是普通的客人。
“尤其是对《月光》意境的把握，很精准。”男人走近几步，态度自然亦不会使她反感，“你，学过很多年？”
“嗯，从小就学了。”林汐轻声回答，并未多言。
男人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
他换了个话题：“你是刚来不久？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我是沈砚，算是这家会所的......嗯，老板之一吧。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就来看看。”
他的自我介绍很是随意，没有带任何炫耀的意味。
林汐有些惊讶，没想到会遇到老板。
她连忙起身微微颔首：“您好，沈先生，我是林汐，是新来的钢琴师。”
“放松点，林小姐。”沈砚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很随意地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
“不用那么拘谨，这里的环境还习惯吗？”
“很好，很安静，我很喜欢。”林汐如实回答。
她对这位没什么架子的老板生出了一丝好感。
“那就好。”
沈砚点点头，目光突然停留在她放在琴谱边上的一本速写本-封面上有类似珠宝的设计草稿。
平时弹琴的休憩期间，她偶尔会找找灵感，随手画一画。
他的目光在那设计上只草草地停留了一瞬，随即很自然地移开，闲聊般问道：“看林小姐的气质，不像是做这行的。目前是学生，还是......”
“我白天有正式工作。”她含糊其辞，“晚上来兼职一下。”
对不熟的人，她并不想透露太多的个人信息。
“很辛苦啊。”沈砚表示理解，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不过，能坚持自己的爱好，很好。音乐和艺术......总是相通的。你说对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速写本。
林汐笑了笑，没有多言。
此时正好一个服务生过来找他签字，这段对话很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喜欢这里，就继续在这边好好弹吧。我们这里，就需要你这样的钢琴师。”沈砚的态度温和有礼，“如果遇到麻烦，可以随时找店长，或者直接找我也行。”
林汐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没有架子，没有一点压迫感，和顾承煜完全不一样。
她很喜欢这里，沈砚让她对这里的兼职更多了一份安心。
“谢谢。”她礼貌地回应。
林汐并不知道，这位“温和的老板”在转身之后，眼底是一片幽深难测的昏暗。
等她回到云栖苑的时候，已经接近9点了。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停靠在别墅前的停车位上-他回来了。
林汐像平时一样，进门，换鞋，假装没有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顾承煜一样，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要说对顾承煜没有丝毫怨言，她做不到。
“怎么，档案组的工作很忙？这个点才回来？”
林汐并不想理会他。
“站住。”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
“顾总，你在公司管员工就行了，在这里就不要管了，行吗？还是说，我的行踪需要时时刻刻向你报备？我们协议里写得很清楚，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她在顾承煜的面前，总是把自己最张牙舞爪的那面留给他。
“我只是提醒你，我们协议里也有约定，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需要恪守夫妻忠诚义务，否则......”
“否则要支付对方两千万违约金。”她接下了他的后话，“你放心，我没钱。你，有钱。”
“......”
林汐不再理会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嘭”的一声，在林汐关上房门后，顾承煜拿出手机拨通了徐岩的电话。
“查一下林汐最近为什么每天这么晚回云栖苑。”
挂掉电话后，他的眼底散发着凌冽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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