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正言顺的“程太太”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程方煜正把宋叙的资料往抽屉里塞，指尖发力太猛，纸页边缘被折出一道硬挺的折痕。
“程总。”
乔安琪的声音带着点医学诊室里特有的温和，却又比听诊时多了分利落，像她白大褂口袋里总插着的那支银质钢笔，文雅又锋利。
她手里拎着个深棕色的保温袋，袋口露出半只青瓷碗的边缘，径直走到办公桌旁，目光先落在他手边的资料上，眉头微蹙了下，不过很快就舒展开，快的让人捕捉不到这一刻的神情变化。
“我让阿姨炖了桑寄生牛骨汤，加了杜仲，温筋的，你趁热喝。”
程方煜抬眼时，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领口别着枚小巧的玉扣，倒不像三年前在国外私立医院时总穿白大褂的样子，却依旧带着种“医者”的沉静。
当年他被确诊基因突变时，整个程家都慌了，这种罕见的基因遗传病，全球都没有几例。
盛妍抛弃他以后，他去了国外，没想到碰到了安琪……
“刚从实验室过来？”
他收回手，指尖叩了叩桌面，试图掩饰方才的失态。
“嗯，刚跟基因测序中心的人对完数据。”
乔安琪拉开保温袋，青瓷碗落在桌上，汤香混着淡淡的药草味散开来。
“上周跟你提的那个罕见病研究基金，我让团队整理了份章程，发你邮箱了。”
程方煜捏着勺子舀了口汤，桑寄生的涩被牛骨的鲜中和了，顺着喉咙滑下去。
乔安琪这才慢悠悠提起：“昨晚的新闻我看了，你在记者面前说‘认真追求’，倒是……挺像你的性子。”
他等着她接“不必如此”，毕竟从前她总说“你这病，最忌情绪大起大落”。
可乔安琪却话锋一转，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但这对程氏的影响很大，我想你应该清楚，盛妍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程太太！”
“程太太”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轻得像掸灰尘，没半点刻意，却偏偏撞进程方煜耳朵里。
他想起盛妍昨晚说“什么都不要”时的冷脸，心里那股火又往上冒：“她也配叫程太太？”
“配不配，眼下名分在她那儿。”
乔安琪端起自己那份汤，没坐，就靠在桌沿，“三年前她选了程方时，如今你又在媒体面前选择了我，你就算不顾及她的面子，也得考虑程家的脸面。”
程方煜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乔安琪觉得差不多了，又一脸歉意的向他道歉。
“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在医院里见多了类似的情况，所以总是忍不住多想一层。”
乔安琪垂着眼，指尖轻轻蹭过青瓷碗的边缘，语气放得更柔了些：“到底是我的回归才让你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僵，不过……”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
“不过，我听说她在实验室这几年也算是沉得住气，同门师兄对她倒是也不错，她那个师兄，好像是叫……宋叙。”
“宋叙”两个字像针，猛地扎进程方煜心里，他捏着勺子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桑寄生的药味此刻闻着竟有些呛人。
是啊，盛妍提离婚时说得轻巧，“跟任何人都没关系”，转头怕是就等着和宋叙双宿双飞，连实验室的项目都早早就搭好了线。
“沉得住气？我看是精于算计。”
程方煜冷笑一声，汤勺重重往碗里一磕，溅起几滴汤落在桌布上。
乔安琪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被担忧盖过：“你别生气，毕竟……”
话没说完，程方煜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奶奶”两个字跳出来，他脸色微变，按下接听键时，语气不自觉收敛了些：“奶奶。”
“方煜，你昨天在记者面前胡说什么？”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劈头盖脸就问：“今早程家老宅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个个问你是不是要跟盛妍离婚，还要把那个姓乔的女人娶进门？”
程方煜皱紧眉：“奶奶，我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老太太的声音沉了沉道：“盛妍那孩子哪里对不起你？你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你做过什么！”
老太太恨不得把盛妍为他做的一切告诉他，只可惜她答应了盛妍不能告诉孙子。
“她做过什么？当初听到我没有半年可活，还不是转头抛弃了我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那个人还是程方时，就凭这一点，不论她做过什么，都不可能被原谅！”
“你！”老太太气得顿了顿，“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我说过，你不能欺负盛妍！”
程方煜心口一堵，盛妍回老宅了？还在奶奶面前装委屈？难怪奶奶突然打电话来训斥他，原来是她告了状！
“奶奶，您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混账！”
老太太厉声道：“算了，今晚的慈善晚宴，你必须带着盛妍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说清楚，别让人家看程家的笑话！”
“我带她去？”程方煜简直要气笑了，“奶奶，您……”
“就这么定了！”老太太不容置喙，“我已经让张妈把礼服给她送去了，你要是敢不带她，就别回老宅了！”
电话“啪”地挂了。
程方煜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盛妍倒是会算，知道搬奶奶出来压他。
乔安琪站在一旁，适时递过张纸巾：“擦擦汗吧，奶奶也是为了你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们两个一起去也好，正好让大家看看……”
“看看她怎么装腔作势吗？”
程方煜扯了扯嘴角，笑意里淬着冰，“行，我带她去，我倒要让她好好看看，她心心念念的‘程太太’名分，到底能给她带来什么。”
乔安琪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笑意。
程方煜只盯着桌上那碗冷掉的汤，心里像堵着团火。
盛妍，你想借着奶奶的势稳住名分？想在晚宴上装模作样博同情？那就别怪他，让她在所有人面前，把这“程太太”的戏码，演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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