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事有反常,幼稚可笑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欲雨。
赵县令的心情就像空中的阴云,阴郁不散。
自从走马上任,入主茂县,其手段酷烈,称得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偌大县城,万千下民,尽在掌握之中,想怎么拿捏都行。
既是立威,也为敛财。
毕竟手底下养着那么一大班人,开销极大。
光靠七品官的那点朝廷俸禄,莫说养人,养自己都难。
身为本地主官,这块地方便等于自家田产,要如何治理,如何收割,一人话事。
三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
比起知府,知县要想敛财,手段自然得变本加厉才行。
至于朝廷对于地方官员的四格考核方面,问题不大,关系早打点好了的。
像赵县令这般名门嫡系,说夸张点,刚刚出生,还不会走路,脚下的路便已被家中长辈给铺垫好,只要顺着走即可。
不出意外的话,他在茂县任职三年期满后,考核四格中的操守、政务、才能、年龄,都将获得一等评级,然后升迁进入府城。
主官知府不好说,但一个正五品的副官同知十拿九稳。
从七品县令到五品同知,属于一次巨大的台阶跃升,是普通官吏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就在赵县令志得意满之际,突然冒出个陈晋来。
最初时,两人之间本无交际,更谈不上什么恩怨情仇。
陈晋录取秀才的时间点,属于前任杨县令,与赵县令无关。其卡住陈晋乡试资格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一个姓氏。
世家名门的姓氏之斗,总在不经意间发生。
或许在赵县令看来,那时候的陈晋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昆虫。
赵县令不许他飞,他就不能飞,就得俯首帖耳地趴伏在泥土里。
倘若敢挣扎,敢反抗,那就一指头捏死了事。
然而陈寿年的到来,使得这件事产生了变数。
再后来,派出去斩草除根的古先生失手,失联……
变数成为了意外。
后面的事竟渐渐失控,全都不在计划之中。
最主要的一件事,自是陈晋高中解元。
身份上的蜕变,影响了方方面面的立场态度。
一次榜上题名,使得他化蝶成功,真正飞了起来。
再想按死,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县令很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更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衣锦还乡,耀武扬威一番,然后顺顺利利地迁徙回州郡祖地。
那样的话,等于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所以陈晋必须死!
在这件事上,赵县令不只是为自己的脸面,也为了宗族利益。
今天,他知道陈晋进了城,当即派人去“请”,且看对方有没有赴约的胆量和勇气。
“禀告大人,陈举人答应了,很快便会来。”
负责跑腿的衙役说道。
赵县令眉头一挑:“知道了,他倒是个大胆的。好,很好。”
旁边马老开口问:“大人,你要如何对付他?”
赵县令咧嘴一笑:“其有恃无恐,是认定本官在衙门里拿他没办法。既然如此,便给这位新科解元准备一顿丰富好吃的,好好招待。”
听到“丰富好吃”四字,马老双眼放光:“卑职明白了。”
约莫两刻钟后,陈晋来到,身边两名侍卫随行。石奇峰则留在青山剑铺那边,处理其他事务。
赵县令很“大度”地出门相迎,化作笑面虎,把陈晋迎进厅堂上,然后分宾主落座。
一切看起来,和正常的会晤无异。
陈晋坐下来后,目光炯炯地盯着赵县令看。
看得极为认真,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莫名的,赵县令感到一阵不舒服,淡然问:“陈解元,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赵大人你。”
“哦,为何?”
陈晋答道:“我来之前,已经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不料竟能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呼。俗话说‘事有反常必有妖’。怎能不仔细观察观察?”
赵县令双目一垂:“陈解元,你想多了。你已考取举人官身,不日将赴京赶考,若能金榜题名,很快便外放为官。到时候,说不定本官与你,还能成为同僚。在官场上,从来没有解不开的过节,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谈。”
陈晋笑了笑:“就像现在?”
赵县令点头道:“不错,今日我派人去请你来,就是为了好好谈一谈。”
陈晋的目光依然锐利,似乎想从赵县令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赵县令为表坦诚,毫不回避,任由他看个够,嘴里缓缓道:“我已令人略备薄酒,等会与你小酌几杯,一笑泯恩仇,如何?”
陈晋忽然起身:“不必了,我已经吃过饭,肚子很饱,吃不下别的东西。告辞!”
竟真得迈腿便走。
赵县令冷声问:“陈解元,你真的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陈晋站定,回过头来:“怎地?你要和当日对付王复那样,也要扣我罪名,剥去我的功名吗?”
赵县令看着他:“原来你一直在记恨着这件事。”
“当然,因为王复是我的朋友。”
“朋友?”
赵县令为之愕然,然后大笑起来:“你说他是你的朋友?”
陈晋坦然道:“当初我与王复本已约定,要结伴同行,一起去州郡赴考的。”
赵县令收住笑声,面容转冷:“那可真是遗憾。”
陈晋冷哼一声:“所以我与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一甩衣袖,出门而去。
赵县令没再阻拦,吃吃冷笑。
马老道:“大人,这厮不愿入席,连茶水点心都没有动过,瞧着颇为谨慎。”
赵县令头也不抬:“你想说什么?”
“我琢磨着,他会不会是故意把王复拿出来当借口?”
“呵,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他与王复本为同窗,亦是同年,的确曾一起约定去赴考。”
马老习惯性地撸起山羊胡:“既然不愿谈,为何又来衙门面见大人?”
赵县令嗤笑一声:“和上次一样,想要恶心本官而已。就像那些黄口小儿,对于讨厌的人,会往人家身上吐口水。觉得这样,就能出一口气了。幼稚。”
马老仍有疑问:“其饱读诗书,又有经历,按理不该如此。”
赵县令面露鄙夷之色:“正因为饱读诗书,才会如此意气用事。你看那些文人书生,一个个指点江山,慷慨激昂,以为自己胸怀珠玑,能救世济民。实际上,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文生罢了。正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指望他们?什么事都做不出来。”
马老听着,忙道:“大人高屋建瓴,所言有理,是我想多了。”
赵县令又道:“好比陈晋,就算他恨我入骨,又能如何?他敢来打我?还是能来杀我?”
闻言,马老不禁哑然失笑。
当前的形势,的确是这个样子。
这边想要除掉陈晋,都难以寻觅到下手的机会,陈晋又有什么办法来对付大人?
确实只能通过些旁枝末节来表达立场态度,以及发泄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如斯手段,对于讲究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的官场规则来说,的确显得幼稚可笑。
……
见到陈晋安然返回,石奇峰松了口气,也不多问,做自己的事。
陈晋回到后宅,关好房门,坐下来,等心情平静,于是铺开文房四宝,开始作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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