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信的开头，诗的内容，童话的结局
十二月一日。
好像一夜之间，江城就彻底迈入了严冬的领域。
那湿冷的风吹得人耳朵生疼，哪怕只是钻出被窝，都需要消耗足够多的勇气。
程霜降睡眼朦胧地站在镜子前刷牙，一旁，周鹤鸣倒是精神不少，盯着镜中的少女。
“你好像很困，昨晚我吵到你了？”
他有点儿忐忑地问道。
“没有，唔，最近可能太冷了，总是犯困。”
程霜降含糊地说着，咕噜咕噜灌下一口水，随后吐掉。
“我先换一下衣服哦~”
她拿起衣服，走进周鹤鸣的卧室。
“好。”
周鹤鸣趁机洗脸，不去在意卧室门扉之后的动静。
等他收拾完毕，程霜降已经换好了校服出来，拿起椅子上放的厚外套，以及陆白送的围巾，针织毛线帽。
周鹤鸣立刻回卧室换衣服，等他出来，看到程霜降正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像极了上课睡觉的乔今晨。
“不是，真的睡着了？”
他摇晃了一下少女。
“唔，不好意思。”
程霜降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可能是昨晚聊天太晚了，今晚咱们早点儿睡，不聊天了。”
今晚也要一起睡吗？
周鹤鸣敏锐捕捉到了程霜降话语的言下之意。
“我已经清醒过来了！”
程霜降站了起来，拍拍脸，好像真的精神了不少。
两人立刻收拾好书包，牵着手出门下楼，乘坐公交车上学。
因为最低气温到了零下的福，江城中学的教室终于开了暖气，导致下课的时候，除非去洗手间，那些往常爱去走廊转悠两圈的学生都不愿意离开温暖的教室，屋子里喧闹了不少。
“哈——”
乔今晨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是熬夜，还是因为暖和的教室实在令人犯困。
“这次双蛋晚会，好像陆白有节目？”
他虽然目前醉心于学习，但该听的八卦，一个没漏。
双蛋晚会就是庆祝圣诞节和元旦节的晚会，相当于期末前的联欢了，比起班级自己弄的要正式许多，那天应该是年末放假前最后一天，下午班级内部联欢，晚上在学校礼堂举办晚会。
至于晚餐，食堂会提供一顿较为丰盛的晚宴，当然也能三五个人出去聚餐，只要准时回来就行。
“有，会弹钢琴，就是之前两年霜降的那个节目。”
周鹤鸣头也没抬地答道。
“哎，不知道霜降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登台。”
后面，徐悠悠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感慨道。
“有机会的。”
周鹤鸣忽然停下了笔，看向乔今晨。
“说起这个，我有个想法。”
“啥？”
一听到要搞事情，乔今晨立刻竖起了耳朵。
徐悠悠也起身，凑了过来。
周鹤鸣简单说了自己的计划，两人听完，面面相觑。
“阿鹤你，没想到意外地胆大。”
乔今晨不禁感叹。
“应该可以？”
徐悠悠也不确定，毕竟周鹤鸣这次干的可不是在江边放烟花这种可以随时跑路的事情了，但考虑到程霜降的身份，好像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们了。”
周鹤鸣郑重地说道。
*
傍晚。
最后一节课结束。
周鹤鸣还在收拾东西，就听到有人叫他。
这次不是程霜降，也不是程灵均。
而是丁恺。
某种预感涌上心头，周鹤鸣忽然感觉心跳加速，就像晚上和程霜降一起躺在床上那时一般。
他没拿东西，直接来到教室门口。
“周鹤鸣，宁江大学定向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丁恺表情严肃。
“是”
周鹤鸣战战兢兢地询问。
“恭喜你。”
丁恺骤然露出笑容，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拿到了名额，而且听说，分数还非常高，差不多是所有人里排前三的，虽然都是六十分的降分，但确实长面子，丁老师我今天在语文组简直横着走，爽！”
他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的。”
比起尘埃落定，周鹤鸣更多的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尽管他没有经历另一条世界线的自己遭受的那些困厄，非议，攻讦，可他还是能从程霜降的举手投足之间，多多少少感受到那是怎样艰难的一段时光。
他们两个，一个成绩优秀却无法继续就读，愧疚一生，另一个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一路坎坷。
而如今，程霜降被诸多名校争夺，周鹤鸣也如愿以偿拿到了定向考试的名额，一切都截然不同。
他忽然想到了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要怎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周鹤鸣也不知道。
他有些木然地听丁恺又讲了一串，才回到座位，乔今晨和徐悠悠已经先一步去吃晚饭了。
周鹤鸣拿起手机，给程霜降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哪儿。
【程霜降】：我刚才在走廊看到阿鹤啦，现在在教室里等着。
【周鹤鸣】：那我过去找你。
收拾东西，他背起书包，来到重点班的教室门口。
他们最后一节好像是语文课，程灵均刚刚回答完两个学生的提问，正在收拾教案。
瞥见周鹤鸣，程灵均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
“程老师好。”
在学校，周鹤鸣终究没敢叫大伯。
“名额的事情，丁老师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程灵均沉声道。
教室里留下的学生都好奇地打量过来。
“嗯，谢谢程老师的辅导。”
周鹤鸣点头道，又好奇问了句。
“江睿他，拿到了吗？”
“他也拿到了。”
“那就好。”
周鹤鸣其实有点不确定，自己如果拿到了名额，会不会导致本来能拿到名额的江睿错失机会。
现在看来，还好。
“要继续努力。”
程灵均嘱咐了一句，又看了眼起身的程霜降。
“去吧，去吧。”
“程老师再见。”“再见~”
两人向程灵均道别，走出教室的第一时间，周鹤鸣就立刻说道。
“我拿到名额了！”
“嘿嘿，果然，我就说阿鹤能做到的~”
程霜降立刻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
路过的学生视线扫过他们，但此刻，两人都不在意这些目光。
“要不要庆祝一下，去超市买柠檬慕斯蛋糕？”
周鹤鸣想到，“投喂程霜降基金”还有余额，足够吃好几顿好的。
“阿鹤还记得哎，但我们晚自习结束，超市就关门了呢。”
程霜降纠结了一下。
“那今晚，和我一起翘掉晚自习？”
周鹤鸣说出了大胆的提议。
他之前倒是经常跑路，但程霜降，应该还没做过这种事。
犹豫了一会儿，程霜降点了点头。
“那这就是，我第一次翘课了，嘿嘿，是和阿鹤一起呢。”
“那咱们也不用去食堂了，去超市买点菜，回家做一顿。”
周鹤鸣非常雀跃，有一种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做得到的感觉。
看着这么兴奋的男朋友，程霜降也变得更加开心了些，颇有种今天你是小状元，凡事都依你的意味。
“所以，果然谈恋爱会影响学习，阿鹤都不自习了。”
但她还是想要逗弄一下周鹤鸣，便煞有介事地揶揄道。
“江城中学高三语文教师丁恺曾经说过，学习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对此，周鹤鸣搬出了江城中学至圣先师的名人名言。
“所以呢？”
程霜降不明所以。
“所以，翘掉晚自习，是为了和你一起庆祝，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幸福的，那就达到了学习的目的。”
周鹤鸣认真地说道。
少女笑得肩膀颤动，良久，才牵住他的手。
“那我们好像已经都达到学习的目的了呢。”
陆白反正也还在艺考，这几天都不会来学校，两人便直接和出去觅食的学生一起，走出校门，直接坐公交去了家附近的超市。
“这次还要吃豆豉鲮鱼炒油麦菜吗？”
看到在超市里玩推车的周鹤鸣，程霜降问道。
“今天就不用了，难得庆祝一下，吃点儿奢侈的。”
周鹤鸣看了眼海鲜区。
“帝王蟹虽然买不起，但波龙应该.咬咬牙好像能买得起。”
帝王蟹依旧是令人惊骇的四位数，但个头不大的波士顿龙虾只需要一百多。
尽管“只需要一百多”这种说法有点儿不太合适，可对比帝王蟹，一百多的价格确实算便宜。
“还有更便宜的，死掉的波龙，不到一百呢。”
周鹤鸣看了眼旁边的冷柜里。
八块钱的鲈鱼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今天的周鹤鸣有些自信心膨胀，决定尝试一下。
“那就买吧，我也想尝尝，不管哪个世界线，都没吃过呢。”
程霜降见到身边的男朋友跃跃欲试，便也推波助澜。
就像小孩子想吃什么没有那么健康的食物时，有的家长会断然拒绝，甚至责骂，有的家长会拉扯一番后同意购买，还有些家长，会跟着孩子一起吃，甚至抢孩子嘴里的。
她应该就是最后那一种。
当然，周鹤鸣限定。
“我现在搜搜该怎么做。”
将那刚死不久的有着巨大钳子的波士顿龙虾放进购物车，周鹤鸣又买了些配菜，他准备虾尾和钳子清蒸，然后虾头用来做龙虾汤饭。
确定了主菜，其他的配菜就要节约经费。
而且还得买柠檬慕斯蛋糕呢。
今晚就算称不上满汉全席，也可以说是饕餮盛宴了。
随意买了些青菜，打折的卤味，他们直奔烘焙区。
这次倒是还有剩，不过价格也恢复了129，咬咬牙，周鹤鸣果断拿了一个。
路过饮料区，周鹤鸣瞥了眼货架上的调味酒。
“.这个还是算了。”
尽管度数不高，可终究会醉人。
倘若清醒状态下周鹤鸣的自制力是百分之百的话，醉酒状态大概是百分之五十吧。
以前有一次，殡葬公司同事聚餐的时候，他们偷偷给周鹤鸣的果汁里加了点儿白的，周鹤鸣当时没喝出来，可很快就上了脸，不到半小时就睡死过去，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根据小叔周建军的说法，他是那种，喝醉了之后会安静地不说话，然后半小时后睡倒的人。
不过，难保程霜降在旁边，周鹤鸣会不会有什么异变。
注意到周鹤鸣的目光，程霜降抿起嘴角，勾勒笑意。
“阿鹤喝酒之后就会安静得像一只兔子一样，然后随时随地就开始呼呼大睡呢~”
她仿佛见过少年醉酒一般。
不对，应该肯定见过吧。
“不喝酒，不喝酒。”
周鹤鸣快步推车。
他们先把生鲜的菜都放到程霜降那边，准备开火处理。
她那边的暖气还没修好，房东说是周六带人来，换作正常情况下，确实可以投诉一下，但程霜降反而觉得不用那么急。
嗯，应该不是晚上可以和周鹤鸣一起睡觉的原因。
其实周鹤鸣也不是没有想过，让程霜降退租的念头，但他很快意识到房子是程灵均租的，而那位老师，是断然不可能同意两人这么早就住一起的。
当然，这也只是个青春期少年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
两人忙活了一阵，才终于将所有的菜都弄好，端到周鹤鸣那边的餐桌上。
一锅龙虾汤饭，蒸龙虾钳子和龙虾尾搭配蘸料，一些廉价的荤素搭配的卤味，炒菠菜，已经是周鹤鸣这张餐桌上承载过的最贵重的一顿饭了。
“啊，没有饮料。”
因为路过饮料区的时候被酒夺去了注意力，周鹤鸣没买果汁。
“喝汤就好啦，这个季节喝点儿暖和的。”
程霜降已经用鲨鱼夹挽起头发，卷起袖子，为两人盛好了泡了汤的饭。
说是龙虾头，其实就是借一个味道，甲壳类高温炸过之后会散发出特殊的芳香物质，加水一煮，就能熬出鲜美的汤，这是视频里说的。
小口啜饮，周鹤鸣顿时感觉一阵鲜甜，连带着米饭都好吃了不少。
程霜降跟着吃了一勺，表情一亮。
“不过话说回来，用普通的基围虾的脑袋是不是也能煮出类似的效果？”
周鹤鸣记得看视频的时候，旁边推送了一个类似做法的菜，用的是基围虾的虾头，煎过之后加水煮，放娃娃菜和豆腐，煎鸡蛋，看着也十分鲜美。
“那下次咱们试试。”
程霜降笑着又喝了口汤。
周鹤鸣又夹起蒸熟之后略微改刀的龙虾尾的肉，蘸了点儿酱油就送进嘴里。
怎么形容呢。
味道确实很鲜甜，但对他而言，好像就是肉多一些的虾。
“肉多也不错了。”
周鹤鸣念头通达，就当尝尝鲜了。
这么一想，帝王蟹肯定也和普通的螃蟹没什么区别，只是肉多一点儿的螃蟹罢了！
一定是这样的！
“好吃哦~”
程霜降吃了一块龙虾肉。
“那你多吃点儿，正好恢复需要营养，现在到吃藕汤的季节了，咱们周末买点儿筒骨，炖莲藕排骨汤给你补补。”
周鹤鸣给她夹龙虾。
“嘿嘿。”
“这么开心吗？”
周鹤鸣看着幸福感都要溢出的少女，也不自觉地嘴角翘起。
“因为感觉，和阿鹤变成了真正的家人的样子。”
她看着碗里的龙虾肉，有些感慨地说道。
“真好啊，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一起度过。”
“.是啊。”
周鹤鸣理解了她的意思。
在上一个世界线，他们错失了十七年的时光。
而在这个世界，两人还有漫长的未来，可以共度无数美好的时光。
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除非她是重生者。
人也无法同时拥有遗憾以及弥补遗憾的能力，除非他遇到了重生者。
对周鹤鸣来说，比起赚钱，出名，他更想要现在这样平淡，有喜欢的人陪伴在身边的生活。
要怎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呢？
周鹤鸣心想，大概是，信的开头，诗的内容，童话的结局。
“快吃饭吧。”
程霜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也同样夹了一块龙虾肉给周鹤鸣。
“晚上还有，还有别的事情呢。”
“哦，要学习。”
周鹤鸣喃喃地点头，却发现程霜降羞红了脸，别过视线。
“是，拿到定向考试名额的奖励啦。”
少女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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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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