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无法忘记最初的恋慕
周日，高铁站。
周鹤鸣在出站口附近的便利店前等待。
此时是新绿已过繁盛之际的四月末。
这个季节的江城，时雨时晴，周五一场春雨，不知道多少绿肥红瘦，周日又连峰放晴，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昏昏欲睡。
从半个小时之前开始，陆白就叭叭叭地给周鹤鸣发消息，吐槽前座的熊孩子吵闹。
【周鹤鸣】：据说现在高铁有静音车厢，下次你看看有没有机会坐。
【陆白】：/疑问
【陆白】：怎么个静音法子？
【陆白】：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
【周鹤鸣】：是如果有人吵闹，乘务员就会来强制让他物理静音的静音车厢。
【陆白】：哈哈哈哈哈哈
【陆白】：就该狠狠教育这些吵吵嚷嚷的熊孩子！
【陆白】：我快到站了！
【陆白】：已经站到门口，迫不及待要下车了！
陆白的消息总是一连串发过来，给人一种疯狂摇尾巴的小狗扑到你面前汪汪直叫的感觉。
对比之下，重生而来的程霜降的消息就更成熟，游刃有余一些，该说是年长者的余裕吗？
至于十八岁的程霜降，冷冷淡淡，只有关键信息，几乎不会添加任何携带情感因素的文字与标点符号。
说实话，有点像人机。
没过多久，伴随着又一波出站客流，周鹤鸣看到了穿着宽松淡粉色卫衣和牛仔裤，戴着贝雷帽，拖拽行李箱的陆白。
陆白一见到周鹤鸣，就立刻兴高采烈地挥手，散发出令周围人都羡慕的青春气息。
“等多久啦？”
她轻盈地走到周鹤鸣面前，笑靥如花。
“刚到。”
少年自然地伸手帮忙拉起行李箱。
其实等了二十分钟左右。
陆白抿嘴一笑，没有戳破他的小谎言，而是挽住了周鹤鸣的胳膊。
“我饿死了，高铁上竟然有人吃泡面，太香了，简直诱惑死我了！”
叽里呱啦，她说着自己路上的见闻。
对陆白而言，好像身边遇到的一切都非常有趣，都值得分享给周鹤鸣，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装一个摄像头。
哪怕是遇到熊孩子吵闹这样的烦心事，她都能讲得头头是道，绘声绘色，像是什么值得一听的八卦，让人很想听她继续讲下去。
或许演员都是这样有表现力的吧？
旁边的乘客将视线投来，年轻的男士们多多少少有些羡慕被陆白挽着的周鹤鸣。
“那我们回家吃泡面去？”
周鹤鸣调侃道。
“不不不，我就是随口一提，本姑娘舟车劳顿，不能真吃泡面吧！”
陆白立刻摆手。
“我想吃你做的菜，能点菜吗？”
“说吧。”
拜陆白所赐，周鹤鸣的厨艺进步神速，而且她经常会看着视频里推送的全国各地的美食，然后让周鹤鸣学着做。
“我昨天刷到了红烧羊蝎子，我想吃这个。”
“这个得花时间做，晚上吃吧，下午去超市看看。”
“那中午我们去吃腰花面。”
陆白给周鹤鸣看了个地址，是一家老字号小店，价格不贵，客人很多。
“好哦。”
周鹤鸣连日来因为二模排名退步的焦虑，不知道怎么的在看到陆白的时候烟消云散。
他不得不承认，陆白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确实影响了他不少。
“对了，你前阵子不在的时候，我抽时间把《霍乱时期的爱情》看完了。”
超市里，将价格还算合适的冷鲜羊蝎子放进购物车，四处打量看看还有什么没买的周鹤鸣随口说道。
正在玩购物车的陆白停了下来。
“好看吗？”
“和《百年孤独》是不太一样的风格。”
周鹤鸣在看了大约四分之一的时候，就能多少理解为什么程霜降会让他看这本书。
“因为主要讲情情爱爱吗？”
陆白扫了一眼放着各种口味薯片的货架，拿了周鹤鸣喜欢的黄瓜味和烧烤味。
“里面的男女主角，开头的时候相爱却没有在一起，后来女主嫁人，男主却在不同的女人之间沉沦，直到他们老去，女主的丈夫去世，男主才回到她的面前，两人重新相爱。”
周鹤鸣简单描述了一遍剧情，又聊了几句细节。
“.所以，男主角虽然和上百个女人都睡过，但内心却一直想着女主？怎么听着这么渣男哈哈哈哈。”
陆白打趣道。
“可能作者本身在书里也没区分这些细微的情感，而且国内外的观念本身就有差别吧。”
周鹤鸣记得他看过的法国电影，里面的男主角甚至在坦诚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和好几个女性暧昧，大家还其乐融融，能坐在一起聊天。
即便是被奉为“爱情经典”的《挪威的森林》，渡边和绿子接吻的时候，他也还是直子的男朋友。
“不过，书里或许在传达，能够消解爱情苦痛的，只有另一份爱情。”
正如故事里的主角阿里萨，他试图用不同的爱情来缓解自己失去初恋的痛苦，可出走半生，他依旧发现，自己无法忘记最初的恋慕，因此才会在垂垂老矣之时，依旧去追寻当初的女主角费尔明娜。
“程霜降是想让你在看完这本书之后，好好生活吧。”
陆白想起了那张字条。
那两百块钱至今仍然被周鹤鸣妥善收藏着，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用掉。
“不过。”
陆白顿了顿，瞥了眼身边的周鹤鸣。
“你要是真像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出去鬼混，我可要买一把柴刀了。”
“没有那个打算。”
周鹤鸣哑然失笑。
陆白是从哪里学会这种说法的。
他随手拿起一个罐头，思绪却并不在配料表和生产日期上。
虽然另一份爱情能够消解爱情的痛苦，但要是无法消解呢？
要是如同小说的主角一样遍历世间，却发现还是无法放下，那是否还要去追逐最初的她？
可周鹤鸣知道，就算现在的程霜降成长到那个年纪，也永远不会是他爱的那个她了。
正因如此，他才能不怀抱任何期待地与现在的程霜降自然相处。
只要两人相处之时都不心怀期待，那其实十八岁的少女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认识的熟人。
而更进一步，周鹤鸣无法做到。
他觉得，他永远也无法再爱上和她几乎是同一个人的十八岁的程霜降。
“你要吃这个吗？我小时候好像吃过。”
陆白见到周鹤鸣在发呆，拿起了他手里的那个罐头。
“不”
周鹤鸣才发现，是豆豉鲮鱼罐头。
回忆涌上来，他轻吸一口气，想了想。
“你吃过豆豉鲮鱼炒油麦菜吗？”
“就是那个，剧本里写的，程霜降做出了你熟悉味道的菜？”
陆白现在对周鹤鸣和程霜降的恋爱过程了如指掌。
“嗯。”
周鹤鸣颔首。
“没吃过哎，想吃！”
陆白直接把罐头放到了购物车里。
“油麦菜长什么样？”
像个小狗一样四处张望。
“这个。”
周鹤鸣带着她回生鲜区拿了一把油麦菜。
“看着这个，想吃豌豆尖了。”
陆白感慨。
“这边的超市好像没有卖，说不定菜市场有。”
周鹤鸣想起从他家过来的路上，有这么一个菜市场。
傍晚，如陆白的愿，周鹤鸣弄了一锅红烧羊蝎子，做了一道豆豉鲮鱼炒油麦菜。
“好吃！”
陆白夹起一筷子油麦菜，赞不绝口。
周鹤鸣默默也吃了一口。
“怎么了？”
见到少年一言不发，陆白拿着筷子的手在他眼前晃荡一下。
“没，只是在想，果然做不出那个味道。”
周鹤鸣移开视线，没去看陆白的双眼。
“哦”
熟读剧本的陆白自然知道周鹤鸣的言下之意。
两人沉默着吃了一会儿。
陆白忽然打开电视。
“都忘了，马上开播了。”
她担任配角的那部网剧今天上线。
周鹤鸣看向电视机屏幕。
片头曲的剪辑画面里，出现了陆白的镜头。
大概五秒。
“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有点微妙，哈哈哈哈。”
陆白将先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开始结合剧情，给周鹤鸣讲起一些能说的剧组的八卦。
“要不直接看你出场的那几集？”
少年提议。
“哼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快进吧！”
陆白一副早就想这么做的模样，直接快进。
周鹤鸣第一次正式看到了影片中的陆白，身为演员的陆白。
只能说，刚开始，他有点儿没敢认。
因为电视机里扮演钢琴家宋清浅的少女，除了长相和陆白一样，行为模式，说话方法，微表情，都与身边的女孩儿截然不同。
就像，在陆白的身体内，觉醒了另一个人格一般。
不过因为很熟悉陆白，周鹤鸣还是看出了陆白多少有点儿模仿程霜降的意思在里面。
真像啊。
“演技好好啊。”
周鹤鸣的夸赞朴实无华。
“嘿嘿，我看评论都在夸我。”
陆白拿着手机刷剧下面的评论，又去各个社交平台搜索自己的关键词，俨然是个自搜狂魔。
“啧啧，看到一个无脑喷的，看我骂回去！”
她眼睛非常尖，能够在茫茫一大片评论里精准找到喷自己的那一个。
“网上的指不定是不是真人呢，而且你和他对骂，不会影响自己的形象吗？”
周鹤鸣瞥了眼放在柜子上的绿色小鸟玩偶，这是江城的特产吉祥物之一，名叫“蒜鸟”。
里面还有发声机关，按下去就会用很可爱的声音叫着“蒜鸟，蒜鸟，都不泳衣”。
据说以前还真的有人用这个玩偶调解了即将爆发的纠纷。
“我肯定切小号喷啊。”
陆白说着，熟练地挂了个VPN，然后切换小号，叽里呱啦打了一串骂回去。
“舒服了。”
“好专业。”
周鹤鸣瞄了眼陆白的那个小号，九成九的内容都是在和人骂战，还有人觉得这个号是陆白的黑粉，因为纯度太高了，反而像是串子。
一度被友军，也就是陆白自己的粉丝误伤厚葬。
他甚至看到了一条回复：你算个锤子的粉丝，是你懂陆白还是我懂陆白？
令人忍俊不禁。
“感觉你要火。”
周鹤鸣也翻了翻评论。
【演宋清浅的这个演员叫什么，感觉演技很不错啊，未来可期！】
【我以前在短剧看过，长得漂亮不说，演得很好，女主和她一比都有点儿接不住戏了。】
【宋清浅重新开始弹琴的那一段剧情看哭我了都，太有感染力了！】
【我记得这个演员真的会弹钢琴的，之前刷短视频刷到过她在商场弹钢琴的片段。】
【这个叫陆白的演员还有什么别的作品吗，评论区的姐妹们有知道的踢我一脚！】
因为本身是相对低成本的网剧，演员自然没什么大咖，相较之下，童星出身，出道就是电影的陆白俨然有点儿降维打击，再加上剧中角色有点儿狗血，但确实凄惨的身世经历，这个角色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陆白反复刷新热搜，遗憾的是，到半夜睡前，她还是没看到和自己相关的词条。
“算了，只是网剧，热度有限。”
她与自己和解，放下手机，看向正在桌前抓紧最后一点儿睡前时光学习的周鹤鸣。
少女走过去，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周鹤鸣。”
“怎么？”
下一刻，他就被陆白从身后抱住，少女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耳朵蹭在一起，痒痒的。
“准备睡觉啦。”
陆白以撒娇般的声音说道。
“嗯，我做完这道题。”
因为晚上陪陆白看了会儿电视剧，所以周鹤鸣今天没回家，在公寓这边住下，一直学到了十二点多。
明早还要上课，陆白让他睡觉。
“那我看你做题。”
陆白坐在床边，看着头也没抬的周鹤鸣在草稿纸上计算。
他非常认真，专注，时而皱眉，时而恍然。
陆白托腮看着，目光温柔。
几分钟后，周鹤鸣长舒一口气，对照答案，满意地放下了笔。
“这个是两年前隔壁省的一道压轴题，计算量很大，解题思路倒是简单，只要细心就能拿到分。”
周鹤鸣意犹未尽。
“看来你已经半只脚迈进宁大的校门了。”
陆白笑道。
“还有两个月，三模应该难度会和高考差不多，到时候可以看看排名。”
周鹤鸣不骄不躁。
事到如今了，他也没有了什么其他的选择与退路，只能朝着六月的高考一路狂奔。
“今天辛苦了，那我该给你奖励了。”
陆白说着，起身，朝着周鹤鸣张开双手。
少年知道，这是今天份的拥抱。
他轻轻将陆白揽入怀中。
和程霜降略有不同的触感笼罩了周鹤鸣。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拥抱着，不用说话，只需要静静感受对方的体温。
这时，将脑袋埋在周鹤鸣胸口的陆白发出带着些许甜腻感觉的声音。
“周鹤鸣，如果我考进宁江大学，我估计大一就会直接搬出来租房住。”
“因为拍戏？”
“嗯。”
少女脑袋耸动，点了点头。
“可能大学会经常去剧组，出来住方便点儿，我听前辈们说的。”
“宁江的房租应该不便宜。”
周鹤鸣想起了那个，程霜降说在上一条世界线里他租过房的小区，之前周鹤鸣搜了下房租，并非身为大学生的他能独自承受的。
“所以啊，我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她声音轻细，最后已经几乎听不到。
“不用你分摊太多房租，我之前看了一圈，两室的话，你只用给八百块就行，怎么样，很划算是不是？”
又仿佛找补般解释，她抬起脸，看向周鹤鸣。
淡樱色的双唇映照着灯光，轻轻抿起。
周鹤鸣看着陆白双眸里的自己。
“算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果然还是有点儿奇怪，哈哈哈哈。”
陆白被他看得有点儿害羞，忍不住别过脸去，开玩笑般否认了自己刚刚的提案。
这时候，周鹤鸣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一间挺便宜的房子。”
“啊？”
陆白看过来，少年幽深的眸子里，是她的模样。
“我们要租房子的话，有一间合适又便宜的。”
周鹤鸣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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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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