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娘娘出宫前(8k)
“平身。”
贵妃娘娘悠然端起手边的茶盏,徐徐吹散热气,浅浅抿了一口。
在何书墨的目光中,娘娘稳稳端着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而后才抬起凤眸,不紧不慢地道:“何大人怎么突然想起本宫来了?”
何书墨听到娘娘叫他“何大人”,心中顿时一紧,有种犯错误被女朋友喊全名的紧迫感。
淑宝说,我“突然”想起她,她这段话语的重点放在了“突然”上面。
按理说,她作为领导,我应该时刻把她放在心上,肯定不能“突然想她”,显得我十分功利。
理清重点之后,何书墨的应对措施也很简单。
首先是温柔解释,不是突然想起她,然后是调转话题,跳过自我辩解的陷阱。
“臣这几天虽未进宫看望娘娘,可始终把娘娘和娘娘交代的任务,放在心头的第一位置。娘娘,臣前两天偶然从玉蝉姐姐嘴里得知,娘娘手下有人吃里扒外,占着娘娘的庇护,又与魏淳暗中勾结,此等两面三刀的行径,实在是小人至极!”
何书墨这一套既哄又转移视线的打法十分有效。
先给足淑宝情绪价值,然后立刻讲起她关心的事情,让她没空纠结你来我往的小事。
“本宫身边的重臣里,确实有魏淳布下的眼线,只是此人埋藏多年,重视自保胜于传递情报,非大事不动声色,本宫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娘娘淡然说道。
对她而言,魏党细作虽然碍事,但个人之勇,终究阻挡不了大势所趋。
便比如这次的,调何书墨进卫尉寺,以卫尉寺之名,行御刀卫之实。魏党细作哪怕获取了“她准备重立御前带刀侍卫”的情报,能阻止她重立御刀卫,但还是无法阻止她将何书墨调去卫尉寺。
何书墨小声道:“关于内鬼一事,臣其实有些想法。”
“说。”
“是。臣觉得,玉蝉姐姐在福光寺中埋伏一事,其中颇有蹊跷。就比如那毒素,细想之下,很有一种为人处世的学问。”
毒素?为人处世的学问?
娘娘移动凤眸,瞧在面前臣子的脸上。
玉蝉与她说事时,并没有多说什么细节。因而她很好奇,何书墨嘴里的“为人处世的学问”,究竟与毒素有什么关系。
“讲讲。”
“是。”
在娘娘的授意下,何书墨干净利索,把六师兄对玉蝉所中毒素的看法说了出来。
并补充道:“臣以为,那个下毒之人,处于既想帮助魏淳,又不敢得罪娘娘的矛盾心态之中。否则,他完全可以用更强力的毒素,避免伏击失败。”
“不无道理。”
娘娘轻轻颔首,道:“你顺着下毒这条线索往上探查,兴许会有意外收获。”
何书墨一副坐等夸奖的表情:“臣与娘娘心有灵犀,已经查完了。”
“查完了?”
贵妃娘娘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何书墨的言外之意。
“你与本宫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莫非是所查到之人,身份特殊,你凭自己无法定夺?”
何书墨如释负重:“娘娘明鉴!”
和淑宝说话就是轻松,基本上话只要说到一半,淑宝就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你跟本宫过来。”
贵妃娘娘施然起身,修长玉腿迈着优雅莲步,款款而行。
虽然此时正值讨论案子的关键时期,但娘娘的动作永远那么雍容持重,从容淡然,绝不会着急、浮夸、轻佻。
何书墨陪在娘娘身边这么久了,从没有看见过娘娘一丝不合时宜的动作,她始终是优雅美丽的姿态,简直便是“美丽”一词本身。
淑宝身上的雍容优雅,已然渗透进她的潜意识和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中,是从小娇养的结果,装不出来的高贵。
养心殿后殿,贵妃娘娘莲步稍停,凤眸看向何书墨。
“说吧,是谁下的毒。”
“根据臣收集的信息来看,应该是鉴查院前院长,陶止鹤所为。”
何书墨说完,默默瞧着娘娘的脸色。
只见娘娘面色不变,但瑰丽凤眸稍显锐利,整个人的气势在无形之中更加威严。
“陶止鹤……这个老贼,本宫倒是小瞧他了。”
“娘娘,陶老前辈毕竟是鉴查院前任院长,无论朝堂,江湖,都颇有威望。而且他本人实力强劲,再加上与魏淳合作……所以臣特地进宫,找娘娘商议此事。”
娘娘颔首,道:“此事你是该进宫找本宫商量。若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找不出内鬼倒是其次。如果惊动朝局,叫群臣以为本宫心胸狭隘,清算前臣,你便是死也不够赔本宫的。”
何书墨忙道:“是,臣深知此事要紧。娘娘不发话,臣自然不敢随便动手,破坏娘娘的大局。”
贵妃娘娘听完何书墨的话,扭头看向前方,迈着莲步,顾盼生姿。
“知道便好,本宫近日无需修炼,这等琐碎之事,倒是有空陪你啰嗦。”
何书墨默默跟在娘娘身侧,听着娘娘的话,心里感觉怪怪的。
淑宝这话什么意思?
是暗示我,让我多进宫陪她说话吗?
帝心难测,何书墨虽然与娘娘心有灵犀,但他也不敢保证他的每一个猜测都是对的。
他最大的优势,是足够忠心,深得娘娘宠爱。血条很厚,试错空间很多,哪怕猜错了也没什么。
两人步行在养心殿后的小花园中。
何书墨问道:“娘娘,陶止鹤之事,您怎么看?”
娘娘目光扫着小道两侧的奇珍异草,道:“你觉得呢?”
“臣以为,从下毒一事来看,陶止鹤对您还是颇为敬畏的。咱们或许可以把他发展成为,咱们安插在魏淳身边的内应。让他替咱们收集关于娘娘身边内鬼的情报。”
“想法很好,但没那么容易。”
贵妃娘娘此话说完,若是寻常人,便以为这事没戏了。
但何书墨喜道:“娘娘,没那么容易,便是说,此事虽然困难,但不无可能,对吗?”
娘娘微微翘起嘴角。
与何书墨交流,轻松写意,非常舒坦。
他聪明得恰到好处,既可以及时明白她的意思,又不至于聪明过头,显得阴沉精明,弄巧成拙。
“不错。陶止鹤有一处致命弱点,如果稍加利用,或许可以让他为本宫所用。”
何书墨奇怪道:“娘娘,此人做了小三十年鉴查院院长,他的弱点,真能让咱们如愿吗?”
“每个人都有弱点。”
娘娘淡淡道:“只是有人藏得深,有人藏得浅。”
此话说完,她凤眸似有深意地看着何书墨。
何书墨连忙表露忠心,道:“臣的弱点就是娘娘,娘娘就是臣最大的弱点。若是有人挟娘娘以令臣,臣便只能由他摆布了。”
“你觉得本宫会被人挟持吗?”
“臣就是打个比方,只要娘娘坐镇中枢,凤体安康,臣在外面所向无敌。”
贵妃娘娘懒得和某人计较。
“陶止鹤的弱点,便是他的‘晚节’。这个老家伙忠于楚帝,把持鉴查院三十载,能力不论多强,但却当得稳稳当当,始终为楚帝鞍前马后,从无谋私之举。当时为了让林霜上位,本宫约其入宫闲聊,若他执意不放手鉴查院,本宫一时奈何他不得。可他忠心有限,顾忌晚节,未能死扛,被本宫一吓唬,便把鉴查院给让出来了。”
何书墨双眸明亮,道:“若是娘娘再吓唬他一次呢?”
娘娘眉目淡然:“当时与现在不同。他现在有魏淳作保,寻常吓唬,不起作用。”
有了冰雪聪明的淑宝掌控大局,何书墨干脆化身好奇宝宝。
“那咱们怎么办啊娘娘?”
贵妃娘娘凤眸嗔了某人一眼,道:“不许偷懒,给本宫动脑子。”
何书墨欲哭无泪。
在皇宫外,棠宝、依宝的面前,就得靠他开动脑筋。结果现在进宫了,想靠着聪明的淑宝偷一会儿懒,结果还得被淑宝勒令动脑子。
太难了。
他苦苦支撑这个家,实在是太难了。
贵妃娘娘其实并没有真的为难何书墨。
她只是训斥了某人一嘴,瞧着他苦恼的样子,杀了杀他的威风,最终还是把答案主动说出来了。
“其实不难。本宫只需要让陶止鹤明白,他只要还是楚帝的人,不给魏淳当狗,魏淳是不会死保他的。但本宫却可以为了玉蝉,与他撕破脸皮。因为本宫是喜怒无常的妖妃,明白了吗?”
何书墨明白过来,可是不敢应和。
淑宝可以叫自己“妖妃”,但并不意味着,这个称呼别人也能乱叫。
“妖妃”这个称呼,本就是魏党用来诋毁淑宝,试图操纵民意,瓦解淑宝代政合理性的,可谓阴险之极。
“娘娘英明神武,为国为民,娘娘的丰功伟绩,不需魏党置喙,自会流传千古,由后人定夺。”
贵妃娘娘听完马屁精的奉承,无奈道:“本宫在说陶止鹤的事。你扯到哪里去了?”
何书墨毫不嘴硬,立刻顺着娘娘的话道:“对对对,咱们继续说。”
……
京城,郊外。
一座靠近农田,颇为老旧的大宅上,挂着“陶府”的牌匾。
陶止鹤当了三十年的朝廷二品,就算不专注贪腐,也不至于买不起京城的大宅。
事实上,这老宅的确是陶止鹤精心挑选的位置。
此地背靠伏龙山,面对农田,且院中自带不小的池塘,无论哪种禽鸟,都可在此精心饲养。
京城虽然繁华热闹,但人口密度太大,对笼鸟尚可,对饲养大型鸟类来说,的确多有不便,不如这人烟稀少的京城近郊。
陶府后院,陶止鹤躺在大树的阴凉地中,睡在竹躺椅上,手持蒲扇徐徐扇风,周围叽叽喳喳各种鸟兽鸣叫行走,旁人或觉吵闹,但对于爱鸟之人来说,这便是天伦之乐了。
“老爷,老爷!”
府中佣人大叫着慌忙跑来,一时间,吓走了不少鸟雀。
陶止鹤从睡梦中醒来,面对毛毛糙糙的佣人,颇为不喜。
“我这院中有几只朱鸟十分金贵,若让你吓死了,老夫唯你是问!”
佣人顾不得陶止鹤的警告,急忙道:“老爷,您快收拾一下出门吧,宫中使者快到门口了!”
“宫中使者?什么使者?”
“传话的使者,身穿内官官袍,品级不低。”
内官便是太监的意思。
皇宫中的太监,曾经是皇帝、太子、妃子等贵人的仆人,但现在的皇宫中,压根没有什么皇帝、太子。
因而所有的太监只听命于一人——贵妃娘娘!
太监来到陶府,基本等同于贵妃娘娘的旨意或者目光,来到了陶府。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陶止鹤明面上不承认,但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他不久前和丞相配合,借追捕冰海余党为由,打击娘娘在京城的情报网络。
因此他在听到太监来陶府的一瞬间,冷汗便止不住地从额头上流下来。
“速速稳住使者,老夫现在便去收拾衣装!”
“是。”
陶止鹤年纪虽大,但有上三品锁住早年气血,他的身体状态尚可,远小于他的实际年龄。
陶止鹤几式轻功回到主卧,叫家中丫鬟伺候换了一身体面的装扮,避免有人说他衣衫不整,不敬娘娘。
一切收拾妥当,陶止鹤匆匆赶到宅院门口。
此处站了两排太监,为首的手持圣旨,圣旨之后,有个太监拿着一个盖着厚布,类似“赏赐”的东西。
为首太监客气道:“陶老院长,您准备好了吧?”
陶止鹤道:“好了,请圣使传旨。”
太监清了清嗓子,道:“传娘娘圣谕,鉴查院前院长陶止鹤听旨!”
陶止鹤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率陶府亲眷、仆人,跪地领旨。
“陶院长在鉴查院贡献半生,兢兢业业,本宫念院长之贡献,知院长之爱好,特命内官取火鹞一只,赠与院长,望陶院长健康长寿……钦此。”
太监念完台词,见陶止鹤没动静,便提醒道:“院长,您该接旨了。”
陶止鹤如梦初醒,双手接旨,道:“老臣,谢娘娘厚恩!”
皇宫太监将赏赐放在陶止鹤面前,便收队回宫。
陶止鹤战战兢兢掀开“赏赐”的厚布,果然,一只体型不大,唤作火鹞的鸟兽,出现在他的面前。
陶府佣人有不少认得“火鹞”,这是个颇为名贵稀奇的鸟类。
娘娘赏赐此物,定然是对老爷颇为看中!
但其实,陶府之中,只有陶止鹤明白娘娘的意思:火鹞之血,乃是“轻功散”这种毒药的主药之一。
换句话说,娘娘送火鹞,是在告诉他,娘娘已经知道“轻功散”的事情了,知道他陶止鹤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有时候,一句“我知道了”比“我很生气”所带来的威慑,更加强大。
陶止鹤挥手大喊:“速速备车,老夫要去京城,见丞相!”
……
京城,丞相府。
魏淳坐在书房当中,家中仆人络绎不绝送来一些卷宗、折子。
张权案的风波尚未完全结束。张权虽倒,但其手下心腹,门徒,都是可以借助案子趁机打击的对象。如若不闻不问,轻轻揭过,未免太便宜贵妃党的人了。
“老爷,赵世材求见。”丞相府管家道。
魏淳抬起头,奇怪道:“他怎么又来了?”
“老仆看赵大人手里提着礼品,想来是关心老爷您的身体。”
魏淳无奈一笑,道:“他不来就是对我最好的了,罢了,今日不让他来,明日他还得过来。叫他进来罢。”
不多时,赵世材手持补品,喜气洋洋地踏入魏府书房。
这段时间,他谨遵老师教诲,没有再去招惹何书墨,转而把精力放在处理刑部卷宗,尤其是关于张权案的卷宗上面。
张权牵扯颇深,光是与其有直接关联的京官就有一大把,其中大部分都是贵妃党内的大小官员,此番正好用他们刷一波功绩!
反正贵妃党的官员不少,又不是只能针对那个叫何书墨的人。
“老师!学生听说您最近难眠,专程让人抓了些助眠的灵药。”
赵世材将补品放在魏淳的桌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魏淳心道不对,什么灵药会这么重?
他看了赵世材一眼,打开补品的盒子,只见其中摆放着两块金砖,十分耀眼。
“拿回去。”
“老师,此物……”
魏淳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何时才能明白,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拿回去。”
赵世材不太想动。
魏淳又道:“不让你对何书墨用那些鬼点子,你倒好,把鬼点子省下来,对本相用,是不是?”
“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过于依赖此物,早晚会被此物反噬。你若想在官场上走得长远,这种小伎俩,别用。”
不等赵世材狡辩,管家又道:“老爷,陶院长求见。”
魏淳对赵世材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好好想想,我和你陶爷爷聊几句。管家,把这两块石头,叫世材一并带下去。”
“赵大人请吧。”
赵世材提着“灵药”,愁眉苦脸地走了下去。
丞相府管家安慰道:“赵大人不必灰心,您跟着老爷这么多年,您该知道,老爷从不稀罕这些金银财宝。”
“这我岂能不知?只是,老师什么都不缺,你说我想尽孝心,送什么呢?”
“送些诗歌字画,不太贵,但用心的雅致之物便可。”
“会不会太寒酸了?”
“大人若怕寒酸,可以请书院大儒代笔。赵大人慢走,老仆回去服侍老爷了。”
丞相府管家将赵世材送出魏府,转而去领陶止鹤面见魏相。
陶止鹤脚步匆匆,来到书房便开门见山地说:“娘娘方才派人来找老夫了。”
魏淳听到这话,眼神示意管家把门关上。
随后,才不慌不忙地问:“她派内官去老院长府上了?”
“不错。娘娘给老夫送来了火鹞,火鹞之血,便是‘轻功散’的主药之一。娘娘知道老夫在帮你做事。”
不需陶止鹤多说什么。
魏淳当即明白前因后果。
当日福光寺埋伏女冰海余党,魏淳在得知行动失败后,便能预感到陶止鹤暴露的这一天。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陶止鹤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不尽全力,被妖妃抓住把柄,并不意外。
不过,站在魏淳的角度来说,陶止鹤被妖妃威胁,其实不是一件坏事。如若陶止鹤感受不到妖妃的压力,又岂会如花子牧一般,死心塌地为魏党效力?
“我记得老院长行事周全,花子牧失败后的第一时间,便着手转移了您的老朋友。”
“不错。但娘娘还是查到老夫头上来了。”
“可妖妃没有证据。老院长在行动中并未露脸,而且现在您的老朋友去向不明,没有人证。您可以矢口否认,咬死不是老院长做的。”
陶止鹤罕见地感觉魏淳有些糊涂。
他急忙解释道:“此事既然涉及那个女冰海余党,就说明注定拿不到台面上去。娘娘不需要切实证据,她只要觉得是老夫做的,那老夫注定遭殃!”
魏淳微微一笑,不急不忙地道:“老院长所言不错,妖妃仅靠猜测,治人罪过,并非没有先例。只是……哈哈,请老院长见谅,本相亦有为难之处。”
陶止鹤两眼圆睁,心说你个老小子,你与娘娘共分朝堂,你有何为难的啊?老夫为你做事,现在被娘娘记恨,你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不知丞相有何难言之隐啊?”
魏淳不急着回答,而是从座位起身,走了两步。
“妖妃可以喜怒无常,凭借猜测行事。但本相,我等书院出身的儒家子弟,是要讲道理的。老院长,凡事总讲个师出有名,本相若要助你,该以何为由,介入此事?”
“什么叫以何为由?”
陶止鹤有些听不懂魏淳的言外之音。
他与娘娘斗来斗去,不过趁着陛下休息,争名夺利,怎么现在突然讲起理由来了?
不过陶止鹤毕竟混迹官场多年,稍加思索,便猜出魏淳的打算。
“丞相这是想让老夫,投效魏党?”
魏淳微笑道:“谈不上投效,你我携手对付妖妃罢了。”
魏淳此话说完,陶止鹤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他身为鉴查院院长,办案中所需要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缺。
他刚进门时,便对魏淳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追捕女冰海余党失败,按说是对魏党不小的挫折,可他却没在魏淳脸上,看到关于失落的神色。
之前以为是魏淳城府颇深,荣辱不惊,现在结合魏淳邀请他投效魏党的行为,陶止鹤算是彻底明白了。
魏淳从请他出山开始,便做了两手打算。
一来,福光寺计划成功,魏淳可以抓到女冰海余党,重创贵妃娘娘的情报网络。
二来,福光寺计划失败,魏淳同样可以借助贵妃娘娘的威势,逼迫自己投靠魏党,为其效力。
作为楚帝旧臣,陶止鹤哪怕阻止不了魏相或者贵妃夺权,也不想加入任何一方“助纣为虐”。
他沉思许久,问道:“丞相就不怕老夫顶不住娘娘的压力吗?”
魏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醒陶止鹤:“本相与老院长无冤无仇,妖妃则不尽然。而且你我同为陛下臣子,理当携手,防止外戚篡国啊。”
……
夜晚,玉霄宫,锦绣殿。
梳妆台的化妆镜中,映着一个绝美的容颜。
厉元淑穿着月白的睡衣,端坐在闺房的梳妆台前。她刚在花池中清洗完身体,此时弄干头发,让寒酥梳头。
厉家贵女的三千青丝,犹如顶好的绸缎般充满光泽,便是同为女郎的寒酥见了,都有些爱不释手。
“娘娘。”
身体已经好全的玉蝉,从侧殿的小门中走到娘娘的闺房。
“陶止鹤那边怎么样了?”娘娘一动不动,问道。
玉蝉回答:“陶止鹤收到您赏赐的火鹞之后,一刻未等,坐车去了丞相府。”
“他们谈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
“嗯,陶止鹤出府的面色如何?”
“不太好。”
厉元淑淡淡一笑,道:“魏淳是何等人物。陶止鹤想利用魏淳对付本宫,不啻于与虎谋皮,自找的而已。”
寒酥边给她家小姐梳头,边问道:“娘娘,那咱们接下来,是要拉拢陶止鹤吗?”
“不是要拉拢,而是施舍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他对本宫的丫头动手,本宫岂会轻饶了他。”
厉家贵女在护短上面,一向是最不讲理的。
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本来就是“难养的女子”,不屑去做什么假惺惺的君子。
玉蝉听了小姐的话,主动上前,从寒酥手里接过木梳,默默给小姐梳头。玉蝉会吃寒酥的醋,会吃霜九的醋,但唯独不会吃小姐的醋。
她们姐妹拥有的一切,地位、修为、权力、甚至包括何书墨,其实都是小姐分给她们的,她们说不了小姐半分不是。
林霜那天的提醒,真的恰到好处。
她和寒酥是可以提前和姑爷卿卿我我,只要小姐最后与姑爷在一起,这些提前的行为都无所谓。毕竟她们这些陪嫁丫鬟天生的使命,就是要在小姐不方便的时候,好好伺候姑爷,防止姑爷去风月之地沾花惹草,从而动摇小姐的地位。
唯独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太过分,更不能先小姐一步弄出人命,否则便相当于动摇了小姐未来亲生骨肉的正统性,是一种掏心窝子的背刺行为。
这种事情只要发生,她们与小姐便再也当不成“好姐妹”了。
厉元淑默默享受她心腹丫头的服侍,不久后,道:“党中内鬼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本宫准备择日出宫,去找陶止鹤聊聊。”
寒酥讶异道:“娘娘要出宫?您离开皇宫的动静,恐怕整个京城都知道。奴婢担心……”
“不用担心,本宫不打算正式出宫,容易打草惊蛇。”
“娘娘的意思,莫非是要秘密出去?”
“不错。”
厉元淑似乎早已打定了主意,一一吩咐道:“寒酥,本宫出宫时,你留在玉霄宫。玉霄宫一切如常,做出本宫还在的阵势。玉蝉,你一会儿去告诉何书墨,本宫这次出宫的安排和行程,由他全权负责。他不是要想当卫尉寺卿,管本宫的仪仗吗?本宫就先试他一试。要是做的不好,此事以后免谈。”
玉蝉和寒酥低头应下:“是,奴婢明白。”
交代好两个丫鬟,贵妃娘娘想起了另一件事。
“玉蝉。”
“奴婢在。”
“你平日多帮本宫注意何书墨,本宫总感觉,他和谢、李两家的贵女之间,似乎有点猫腻。”
“奴婢知道了。”
“好了,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寒酥和玉蝉一齐降下锦绣殿的罗帏,将娘娘安置好后,玉蝉便准备出宫,把消息传给何书墨。
“站住!”
寒酥拉住玉蝉的手,警告道:“你不许在娘娘面前,说何书墨的坏话。哪怕他真的和其他贵女有什么,你也不许告诉娘娘!”
玉蝉问道:“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他?”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小姐眼里容不得沙子,何书墨有些时候是没办法。谢家贵女也好,李家贵女也好,各个漂亮得不像话,连我都拒绝不了她们。何书墨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他怎么拒绝的了?反正小姐和何书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不能让小姐对何书墨有不好的印象。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寒酥气势汹汹说完这些话。
她本来还准备威胁玉蝉,但没想到,玉蝉只是沉默了一下,便很快地答应了。
“知道了。没别的事,我走了。”
寒酥:?
“玉蝉今天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有点不像她啊?她不是不怎么喜欢何书墨吗?”
……
何府,少爷卧房。
书桌前。
何书墨抱着蝉宝娇软的身子,把她放在书桌上面。
玉蝉坐在桌面,有些急了,道:“娘娘让我来传话,你先听我说。”
何书墨完全不听蝉宝的求饶,笑道:“姐姐大晚上来我的房间,什么事情都得排在‘正事’后面。”
蝉宝不由得撒娇道:“你先听我说嘛。”
“不听不听。两天没见姐姐,已经快饿死了,姐姐不让我吃饱饭。什么都不听。”
“你……唔……”
不等玉蝉再次开口,何书墨便挑起她精致的下巴,一步上前,咬住她娇嫩的唇儿。
唇齿接触的瞬间。
何书墨能明显感觉到蝉宝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瘫软下来。
最后老老实实趴在他怀里,仿若认命一般,任他采撷。
(本章完)
(https://www.24kkxs.cc/book/4241/4241741/11110897.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