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事终？（20）
话音落下的瞬间，
月岛奈的身后那轮巨大到遮蔽了天幕的银月虚影，悄无声息地碎裂消散。
悬于银月中央，那个手持长弓的神明虚影，也随之化作漫天圣洁的光点，
缓缓飘落，最终归于虚无。
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月岛奈那单薄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奈酱！”
清野悠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在她落地前堪堪将她揽入怀中。
入手处是一片冰冷的僵硬，怀中的女孩轻得像一片羽毛，
那张一向冰封雪冻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如同宣纸。
鲜血不断从她的嘴角溢出，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襟。
她的眼睛已经闭上，长长的银色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奈酱！你醒醒啊！奈酱！”
清野悠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慌乱地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治疗符咒，一张接一张地往月岛奈身上拍，
可那些散发着柔和绿光的高阶符咒此刻却失效了，根本无法阻止月岛奈生命气息的流逝。
另一边，藤原千夜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月岛奈倒下的样子。
那个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永远比自己快一步，永远都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女人，
竟然会像一件破碎的瓷器一样倒下。
为了…
给她创造机会？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从藤原千夜的心底猛地窜起，瞬间涌遍了四肢百骸。
开什么玩笑！
我藤原千夜，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施舍胜利吗？！
藤原千夜那双火红色的眸子瞬间被血丝充满，周身赤红色的灵素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
她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瞪着前方那个被暂时定住的庞大鬼神。
她将所有的不甘、愤怒、屈辱，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杀意。
“给我……死！！！”
藤原千夜的身影化作一道红色的流星，不顾一切地再度冲向了罗生门之鬼。
她手中的太刀“火鼠”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刀身之上，烈焰凝聚到了极致，甚至隐隐透出了一丝毁灭性的白光。
她要将眼前这个怪物，连同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同焚烧殆尽！
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鬼神挥出这赌上一切的一刀时。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横在了她的面前。
“退下。”
源赖清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他只是简单地向前踏出一步，便稳稳地挡住了藤原千夜那势不可挡的冲锋。
藤原千夜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源赖清没有理会身后那个似乎已经陷入呆滞的女人。
真是的，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月岛奈那个女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动不动就燃烧生命，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什么热血少年漫。
藤原千夜这个笨蛋，更是连脑子都不要了，就知道往前冲。
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岂不是太对不起月岛奈吐的那几口血了。
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吐槽，源赖清的心神却在这一刻沉入了无底的深海。
气海之内，那轮由纯粹剑意凝聚而成的“心月”雏形，在这一刻光芒大盛，皎洁明亮得前所未有。
筑基期的灵力，混合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温养至今的所有意志，顺着四肢百骸的经脉，毫无保留地涌入了他手中的长剑“冷香”。
“嗡——”
银白色的剑身发出了一声悠远而清越的嗡鸣。
下一秒，源赖清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径直越过了罗生门之鬼那庞大的上半身，也无视了月岛奈所说的、位于其眉心处的所谓“核心”。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鬼神身前三尺处，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上。
眉心？
那是阴阳师的看法，是基于“灵素”和“实体”的逻辑。
但这个东西的存在，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妖”。
想要杀死它，就不能用物理的方式去思考。
月岛奈的“月读·缚影”很了不起，以生命为代价，强行请来更高位格的力量，将鬼神的“影子”钉死，从而束缚住了它的“存在”。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创造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破绽”。
一个连接着“存在”与“虚无”的节点。
一个位于月光与影子交界处的，微妙的规则奇点。
那里，才是它真正的“死穴”。
源赖清没有再犹豫。
他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长剑“冷香”随之递出。
就在他出剑的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滔天剑气，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撕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地面之上，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剑痕凭空出现，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犁了一遍。
就连天空那轮诡异的血月，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剑意面前，都仿佛黯淡了一瞬。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
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身为“修真者”的力量，彻底展现在世人面前。
长剑“冷香”的剑尖，没有触碰到罗生门之鬼的任何实体。
它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上。
点在了那道由月光与影子交织而成的，肉眼不可见的规则节点上。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没有声音。
罗生门之鬼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一震，它那狰狞的面孔上，第一次浮现出了近似于“恐惧”的情绪。
紧接着，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直接作用于灵魂最深处的无声哀嚎，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贺茂家的阴阳师们齐齐发出一声闷哼，抱头跪倒在地，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
就连被源赖清挡在身后的藤原千夜，也感到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过去。
她强忍着剧痛，死死地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罗生门之鬼那庞大的身体，从被源赖清剑尖点中的那片虚空开始，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灰烬。
然后，这一点灰烬迅速扩大。
就像一幅被点燃的古老画卷。
漆黑的鳞片，扭曲的肌肉，狰狞的头颅……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迅速地化为灰烬，剥落，消散。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波动。
那是一种更加彻底的“抹除”。
短短两息之内，那尊给所有人带来无尽绝望的罗生门之鬼，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彻底化为了漫天飞灰，消散在了夜风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源赖清缓缓收回长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这一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意志和近半的灵力。
果然，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还没等他吐槽完。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源赖清猛地抬头。
只见他们头顶的天空，那片被怨气染黑的夜幕，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无数道漆黑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迅速布满了整个天空。
作为这个独立空间支柱的罗生门之鬼被彻底抹除，
这个被强行撕裂出来的空间，也终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摇晃，脚下的地面寸寸断裂，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漆黑虚空。
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些裂缝中疯狂涌入，撕扯、吞噬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糟了！”
源赖清心中警铃大作。
他来不及多想，身体一晃，瞬间出现在了清野悠的身旁。
清野悠还死死地抱着昏迷不醒的月岛奈，吓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源赖清二话不说，耗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左手一把将月岛奈柔软的腰肢揽住，将她连带着清野悠一同拽向自己。
“喂！发什么呆！”
他冲着不远处那个还处于石化状态的红发女人怒吼一声，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藤原千夜的手腕。
藤原千夜被他一抓，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根本挣脱不开。
“抓紧了！”
源赖清低吼一声，将三个女孩死死地护在自己周围。
清野悠反应过来，也立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周围的世界正在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势头分崩离析，
巨大的虚空裂缝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下，无尽的黑暗正张开巨口，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完蛋，这次玩脱了。
源赖清感受着体内传来的空虚感，苦笑了一下。
就在他以为自己被一同卷入空间乱流，不知道会飘到哪个犄角旮旯的时候。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掌，悄无声息地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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