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大纛悬城，鏖战再起

申州城头，寒风呼啸，却吹不散楚军将士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火。

与城外北夏大营的死气沉沉、被迫催逼的悲壮截然不同，此时的申州守军可谓士气如虹。骠骑营四百余骑踏破连营、焚粮夺纛、箭伤敌酋的辉煌战绩，早已传遍全城。

每一个守城士卒的脸上都看不到面对数万大军的恐惧，反而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和强烈的求战欲。

宁朔将军马云骥深谙鼓舞士气之道。天刚蒙蒙亮，他便下令将两样东西高高悬挂在了北门城楼最显眼的位置。

一面是绣着“郑”字龙纹、略显破损但仍显华贵的亲王大纛；

另一面，则是昨夜刚从赫连英手中夺来的、沾染了些许烟尘血迹的“镇东”大纛！

两面代表着北夏极高权柄与威严的旗帜，此刻如同战利品般被悬于南楚城头，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向城外黑压压的北夏大军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嘲弄与挑衅！

“快看！是胡虏王爷的大旗！”

“还有那个什么镇东将军的！哈哈！昨晚被咱们陈校尉撵得跟兔子似的！”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城头上爆发出阵阵哄笑和欢呼，守军士卒们指着那两面旗帜，兴奋地议论着，胸膛挺得更高，握着兵刃的手也更加有力。昨夜骠骑营的胜绩，此刻通过这两面旗帜，化作了所有守军共同的荣耀和底气。

马云骥按剑而立，看着麾下士卒高昂的士气，心中大定。他转头对身旁一身戎装的陈靖之笑道：“陈兄弟，你这可是给哥哥我送来了最好的守城利器！有这两面旗子在此，抵得上千军万马！”

陈靖之目光沉静地望着城外正在缓慢调动、准备攻城器械的北夏大军，微微点头：“赫连英被逼无奈，今日必是殊死一搏。然其士气已堕，我军以逸待劳，此战必胜。只是……需防其狗急跳墙，不计代价猛攻一点。”

“兄弟放心！”马云骥用力一拍垛口，“申州城防，我经营多年，岂是易与？他赫连英想六日破城？老子让他六个月都啃不下来！”

仿佛为了印证马云骥的话，城外低沉的牛角号声呜咽响起，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黑压压的北夏步卒，推动着连夜赶制、尚且粗糙的云梯和盾车，如同灰色的潮水，缓慢而压抑地向着申州城墙涌来。冲锋的士卒脸上大多带着麻木和恐惧，军官们的呼喝鞭策也显得有气无力。赫连英的严令和督战队的刀锋，成了驱动他们前进的唯一动力。

“弓弩手！准备！”

“擂石！滚木！金汁！都给老子备好了！”

城头上的楚军军官们厉声呼喝，士卒们迅速各就各位，眼神锐利，不见慌乱，只有一种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冷静。

赫连英立马于中军旗下，远远望着城头上那两面刺眼至极的旗帜，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耻辱！这是彻头彻尾的耻辱！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将这股邪火狠狠压下，转化为攻城的命令。

“进攻！”

……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北夏军攻势如潮，一波接着一波。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不断有士卒中箭，从云梯上摔落，或被城头抛下的擂石滚木砸得筋断骨折。滚烫的金汁（融化的金属液或沸油混合毒物）泼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凄厉非人的惨嚎，空气中弥漫起皮肉焦糊和令人作呕的恶臭。

北夏军不可谓不拼命，在督战队的驱赶下，甚至数次有悍勇之士冒死攀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然而，守军的抵抗异常顽强。得益于高昂的士气和充足的准备，每一次险情都被迅速扑灭。马云骥指挥若定，兵力调配井然有序。

而城头那两面北夏大纛，更是如同具有魔力一般。每当北夏军攻势稍猛，守军感到压力倍增时，只需抬头看到那两面旗帜，便会爆发出更强的斗志——胡虏的亲王和大将不过如此！他们的旗帜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还有什么可怕的？

反观北夏军，每一次抬头看到自家主帅和亲王的大纛被敌人悬于城头炫耀，本就低落的士气便如同又被泼了一盆冰水，攻势往往为之一窒。这种心理上的打击，远比刀剑更加致命。

赫连英在中军看得分明，心头都在滴血。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士卒如何在那两面旗帜下变得犹豫、怯懦，又如何被士气爆棚的南蛮守军轻易击退。一天的猛攻，除了在城墙下留下大量尸体和破损的器械外，几乎毫无进展。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寒风更烈。鸣金收兵的声音响起，北夏军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哀嚎的伤兵。

城头上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守军士卒们相互庆贺，虽然疲惫，却精神亢奋。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日战事已毕之时，申州北门却突然洞开！

“骠骑营！出击！”

陈靖之一马当先，白袍在昏黄的天色中依然醒目。身后四百余骑如同蓄势已久的猛虎，呼啸着冲出城门，径直杀向那些正狼狈后撤、毫无防备的北夏军溃兵！

这正是陈靖之等待的时机！敌军久攻不下，身心俱疲，撤退时纪律最为涣散，正是骑兵追击扩大战果的绝佳机会！

“南蛮骑兵！又来了！”

“快跑啊！”

正在撤退的北夏步卒听到身后传来的恐怖马蹄声和喊杀声，顿时魂飞魄散，本就混乱的撤退瞬间变成了彻底的大溃败。人们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互相践踏着争相逃命。

赫连英在中军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栽下马背！他万万没想到，南蛮在守城获胜后，竟还敢主动出城追击！

“快！骑兵！拦住他们！接应步卒！”赫连英嘶声怒吼，声音都已沙哑。

然而，北夏骑兵同样苦战一日，人困马乏，反应慢了何止一拍？等他们好不容易集结起一部分人马，试图上前拦截时，骠骑营早已完成了数次冲杀，在陈靖之的号令下，如同旋风般从容退回城内，城门再次轰然关闭。

只留下城外遍地的北夏步卒尸体和更加绝望的哀鸿。

赫连英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此嚣张地杀戮一番后扬长而去，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一天的战斗，以北夏军损兵折将、士气彻底跌入谷底而告终。攻城受挫，撤退时还被反咬一口，雪上加霜。

赫连英望着暮色中如同一头沉默巨兽般的申州城，望着城头那两面在风中肆意招展、刺眼无比的旗帜，心中一片冰寒。陛下的六日期限，第一天就打成这样，接下来的五天……他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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