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曲江诗会，落子无声

夜，依然是京城的夜。

但在这片夜色之下，有的人，正在为明日的权柄而密谋；有的人，却在为家族的存亡而奔走。

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的最高机构，其最深处的卷宗库，常年不见天日。

一名不起眼的老吏，借着巡查的名义，悄无声息地，从一个布满灰尘、贴着三年前封条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份早已被人遗忘的卷宗。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鬼魅一般，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半个时辰后，七皇子赵辰的秘密府邸内。

赵辰看着手中这份，足以让吏部侍郎之子，掉脑袋的罪证，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与敬畏。

顾长歌，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他的手，究竟能伸多长？竟连如此陈年的宫闱秘辛，都能了如指掌。

“去吧。”赵辰将卷宗，放入一个普通的食盒夹层之中，“用最稳妥的方式，送到礼部尚书，刘承的府上。”

“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殿下。”一道黑影，领命而去。

……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府。

一向以“儒雅”和“持重”著称的刘承，此刻，却正对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独子刘瑾，大发雷霆。

“混账东西！你又去‘醉仙楼’赌钱了？！你知不知道，你上次欠下的三千两银子，为父才刚刚给你填上！”刘承气得浑身发抖。

“爹，那不是手气不好嘛。”刘瑾满不在乎地说道，“再说了，咱们家，还差这点小钱？我可是太子的伴读，您是礼部尚书，谁敢不给咱们面子？”

“你！”刘承指着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这辈子，最骄傲的，是自己清正的名声和那一双出类拔萃的儿女。可最让他头疼的，也正是这个被他从小溺爱到大的儿子。

就在此时，一名管家，匆匆来报。

“老爷，宫里传来消息……关于……关于北境和亲一事，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举荐了……举荐了小姐。”

“哐当”一声。

刘承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他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他最宝贵的、被誉为“京城明珠”的女儿，刘清月，竟要被当做政治的牺牲品，远嫁给那群茹毛饮血的蛮族？

……

次日，京城，曲江池畔。

一场由数位文坛大儒共同举办的“曲江诗会”，正在此地举行。

才子佳人，云集于此，吟诗作对，抚琴作画，一派风雅。

顾长歌的到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书生剑圣”的名号，早已传遍京华。众人皆知他武道通神，却不知，他的文采，究竟如何。

而另一处画舫之上，一位身穿淡绿色罗裙的绝色女子，正静静地，对着一池残荷，幽幽地抚着琴。

琴声，清冷而幽怨，充满了化不开的哀愁。

正是，礼部尚书之女，刘清月。

她，同样是这场诗会的焦点。只是，她那绝美的容颜之上，却带着一丝与这繁华盛景，格格不入的凄婉。

“以这‘池中残荷’为题，诸位，谁先来啊？”一位大儒笑着提议。

立刻，便有数位自诩才高的公子哥，争相献作。

“不错，不错，意境尚可。”

“嗯，此句稍显平庸。”

大儒们，一一点评着。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

“晚辈，也有一首。”

是顾长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他，看了一眼那满池萧瑟，又看了一眼画舫上，那抚琴的佳人，缓缓吟道：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短短两句，十四个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雕琢。

却仿佛，将那满池的萧瑟、无尽的凄清，与佳人心中那无声的哀怨，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那一瞬间，刘清月抚琴的手，停住了。

全场，落针可闻。

所有的才子，在听完这两句诗后，都默默地，将自己刚刚写好的“得意之作”，悄悄地，揉成了废纸。

在这两句诗面前，他们所有人的作品，都成了，不堪入目的，垃圾。

诗会结束，众人散去。

刘清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顾长歌的面前，对着他，盈盈一拜。

“顾大人，文采盖世，小女子，佩服。”

“刘小姐客气了。”顾长歌回了一礼，目光，在她那双略带哀愁的美眸上，停留了一瞬。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他看着那满池残荷，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意有所指地，轻声说道：

“如此美玉，若是无端，被送往北境的苦寒之地，任由那冰霜风雪，将其侵蚀破碎。”

“岂不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啊。”

说完，他便对着刘清月，微微颔首，转身，飘然离去。

只留下刘清月，一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他知道！

他知道我的事！

当晚，礼部尚书府。

刘承，正一个人，在书房内，对着一个刚刚被匿名送来的食盒，瑟瑟发抖。

食盒的夹层里，没有金银，没有珠宝。

只有一份，三年前的，大理寺的陈年卷宗。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那宝贝儿子，刘瑾，醉酒撞死人后，是如何，在太子的庇护下，逃脱罪责的。

这份东西，一旦曝光，他儿子的命，就没了！

他的仕途，他的名望，也全都没了！

就在他惊惧交加，不知所措之际。

房门，被推开了。

女儿刘清月，带着一丝激动与慌乱，走了进来。

“父亲，女儿今日，在曲江诗会上，遇到了承武郎，顾长歌……”

她将诗会上的见闻，以及顾长歌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刘承。

刘承听完，身体，猛然一震！

他看着手中那份，足以毁灭他儿子的罪证。

又听着女儿口中，那个似乎能拯救她命运的，神秘少年的话语。

一股无边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张，早已织好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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