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一次交锋——鹰与龙的试探
狼嚎谷，地如其名。
两侧陡峭的岩壁挤出一道窄长通道，怪风穿行其间，卷起阵阵如野狼泣嚎般凄厉的呜咽，刮得人后颈发凉。
萧长风和他麾下那一百名乔装成“斥候”的神策军精锐，已在此处伏了两日两夜。
人马静默，如同石化的狼群，将自己深深埋进半人高的荒草与嶙峋山石的暗影里。
风声之外，一片死寂。
莫说蛮族大队，便是野兔的影子也寻不见。
萧长风的耐心，像被篝火舔舐的枯枝，一点点烧成了焦躁的余烬。
他甚至开始琢磨，莫不是元帅也走了眼？
第三日天刚亮，谷口被晨曦浸染。
变故，就在这一丝光亮出现的刹那，陡然降临！
“咻——！”
一丝比蛛网断裂还要细微的破空声，鬼魅般钻入耳中，从左边的山脊线划下！
一名值岗的神策军士兵身体猛地一震，头盔与面颊的缝隙间，赫然钉进了一支漆黑的、光秃秃的箭镞！
连半点闷哼都没挤出，人已像被砸断了腿的稻草人般栽倒，粘稠的血，顺着箭杆无声蜿蜒。
“敌袭——！！”萧长风的瞳仁骤然缩紧，怒吼声撕碎了谷口的清晨寂静，腰间长刀“锵”地弹出清冷寒光！
几乎是同一息——
“咻咻咻咻咻——！！！”
更密集、更锐利的破空声，化作了漫天黑雨！
无数同样制式的无羽箭，挟着凄厉的啸叫，自两侧高崖泼洒而下，又快又密。
角度刁毒如毒蛇吐信，将他们临时寻得的藏身缝隙彻底封锁！
“顶盾！围拢！！”训练有素的神策军精锐展现出惊人的韧性。
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无人慌乱，盾牌瞬间扬起，铿锵撞击着缩成一个密集的圆形铁桶。
“叮当！叮叮当——！！！”
急雨敲打烂瓦的密集撞击声中，混杂着箭簇撕裂空气的死亡呼啸。
饶是如此，那山脊上袭来的箭矢太过阴狠精准，仍有十几个动作稍慢的兵卒，被盾牌衔接处的微小破绽洞穿，栽倒毙命。
“杂碎！！”萧长风目眦欲裂，抬头对着空荡荡的山崖暴吼，
“只会躲在阴沟里放冷箭的鼠辈！有种滚下来，你萧爷爷陪你们堂堂正正砍上三百合！”愤怒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
回应他的，是更急骤、更无情的第二轮箭雨。
对方像冷酷的猎鹰，只在高处盘旋，用最安全、也最缓慢的方式，一点一点放干猎物的血。
这打法，带着赤裸裸的嘲弄和轻视。
萧长风心头一片冰凉——这么耗下去，他们迟早被射成刺猬！
突围！必须立刻突围！
就在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决意下令玉石俱焚强冲谷口的瞬间——
“咚…咚…咚…”
低沉、厚重、带着某种奇异韵律感的马蹄声，忽地从他们身后的谷口方向，不急不缓地碾了过来。
那声音像是巨人擂鼓，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场上所有人的心坎上。
几乎在蹄声响起的同一刻，山脊上那疯狂倾泻的箭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住，倏忽停顿，死寂复临。
萧长风霍然扭头！
晨曦勾勒下，一道玄色铁甲、手提丈二银枪的挺拔身影，骑着神骏黑马，正独自一人，一骑，踏着谷口的碎石枯草，缓缓踱入眼帘。
正是顾长歌。
在他身后稍远处，影影绰绰，三千轻骑的轮廓无声肃立，如同破晓时分苏醒的潮水。
顾长歌并未看向劫后余生的萧长风等人。
他那双沉静得如同一泓深潭的眼眸，微微抬起，投向了左侧那座沉寂的山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渡遍了整个山谷：
“朋友，既已摆开阵势，何必再藏头露尾。”
山脊上，除了山风呜咽，无声无息。
静默仿佛凝固了片刻。
终于，一道清越却带着草原女子特有金石之气的嗓音，从容不迫地响起：
“顾长歌……倒是没让人失望。”
话音缭绕间，山脊一块巨石背后，一匹通体胜雪的神驹驮着一道银甲身影，缓缓踱出。
晨光瞬间将她笼罩——那是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庞，轮廓分明，仿佛被大漠风沙精心打磨过，眉宇间跳跃着草原烈火的痕迹。
她手中那柄新月般的弯刀，折射出森森寒芒。
天狼公主，阿史那云。
她身后，岩石的轮廓像水波一样晃动，现出密密麻麻轻甲弯弓的蛮族骑士。
人马如同共生般静默无声，却弥漫开一股草原顶级掠食者独有的、足以让空气凝结的凶悍气息。
顾长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好烈的性子。
好精锐的人马。
阿史那云也细细打量着坡下那个玄甲男子，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亮得惊人。
好奇、审视、昂扬的战意在其中激烈碰撞。
“胆子不小，”
她开口，汉语说得异常流畅，却带着一股草原腔调特有的硬朗，
“就带着三千骑，敢孤身入我这瓮中捉鳖的猎场？”
“耐心亦佳，”顾长歌回视着她，语调平稳无波，
“忍着不吃我那点饵料，生生熬了两天两夜……直到，我自己送上门来。”
言辞平淡，字句之间却暗藏着无形的刀锋，你来我往。
倏地，阿史那云唇角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像荒漠中骤然绽放的带刺血花，恣意张扬，带着致命的野性魅力。
“说这些作甚？手底下，分个高低吧！”
话音未落！
她双腿猛地一磕马腹，口中一声清叱！
那匹神骏的白驹竟似离弦之箭，蹄踏虚空，竟从陡峭如削的山脊边缘，一跃而下！
人在半空，阿史那云已将那张造型奇特的硬弓挽于臂间！
一支硕长的狼牙箭，寒光一闪已扣上弓弦！
开弓！
拉月满盈！
松手！！
“嗤啦——！”
利箭破空，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厉啸，以远超常人视觉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直取顾长歌眉心而来！
这一箭蕴含的力量与精准，足以瞬杀当世一流武将！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夺命一箭。
坡下的顾长歌，只是不疾不徐地抬起了右手。
甚至连腰间的“惊鸿”剑鞘，都纹丝未动。
就在那狼牙箭的惨白箭镞几乎要刺破他眉心皮肤的刹那——
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倏然并拢，指影轻描淡写地向前一探，在常人无法理解的刹那，精准无比地向着呼啸箭杆的尾部三寸处，轻轻一夹！
“叮！”
一声极其清脆细微的金石相击之音！
那挟着万钧之力的夺命之箭，竟如同被定在了半空！
狂暴的力量被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强行钳住，箭杆尾部肉眼可见地剧烈震动着，发出高频的“嗡嗡”哀鸣，却再难前进半分！
谷中，霎时陷入一片绝对死寂！
无论是下方盾阵中满身血污、心有余悸的神策军，还是山脊上屏息凝神、等待喝彩的苍狼铁骑，无不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钉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徒……徒手……接箭？！
这须得是何等鬼神莫测的眼力、速度与指上功力？！
阿史那云如鹰的双眸第一次完全失神，瞳孔深处炸开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那瞬间凝固的骇然之色，是她踏入中原以来从未有过的震撼！
顾长歌似乎并未在意这满场的惊骇。
他只垂眸瞥了一眼指间兀自嗡鸣不休的狼牙箭，又抬首，远远望向山坡上那个因过度震惊而僵在原地的银甲身影。
嘴角处，一缕极淡、极难捕捉却又分明带着某种奇异兴味的弧度，悄然勾起。
手腕一抖，随意一甩——
“咻——！！！”
锐利更胜来时三分的凄厉破空声，尖啸着撕裂黎明！
那支他亲手接下的狼牙箭，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黑色流光，以比闪电更为恐怖的速度，朝着它原本的主人，反噬而去！
阿史那云的脸色，在箭出指的瞬间，已然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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