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城楼夜话,煮酒论英雄
夜渐深。
自草原王庭传来的加急密信,已经放在了顾长歌的书案上足足一个时辰。
信上的内容,早在夜霓裳的口中汇报得清清楚楚——
大祭司振臂一呼,以“狼神宝藏”为饵,引得草原万众归心。
阿史那云众叛亲离,内乱一触即发。
帅府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萧长风、孟石以及一众神策军的校尉,尽皆在座。
每个人都摩拳擦掌,眼神里燃烧着炙热的战意。
“元帅!”
萧长风第一个按捺不住,他猛地站起身抱拳请命,
“阿史那云与大祭司狗咬狗,草原内乱,这正是我们出兵的最好时机啊!”
“末将愿为先锋,提兵五万,直捣王庭,将那帮蛮子一网打尽!”
“是啊元帅!”
其他校尉也纷纷附和,
“趁他病,要他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请战之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帅府的屋顶掀翻。
然而,顾长歌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桌案上那跳动的烛火,不发一言。
沉默像一盆无形的冷水,渐渐地浇熄了众将的热情。
看着自家元帅那张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脸,心中的躁动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们知道,元帅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许久之后,顾长歌才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传令下去。”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夜提高三成戒备。其余人都散了吧。”
“元帅?!”
萧长风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命令。
“怎么?”
顾长歌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话,你没听清吗?”
“末将……不敢。”
萧长风脖子一缩,纵有万般不解,也只能抱拳领命。
待所有校尉都满心困惑地退下之后,帅府之内便只剩下了顾长歌、萧长风、孟石,以及不知何时悄然到来的秦若霜。
“行了,别在那儿杵着,跟个受了气的怨妇一样。”
顾长歌看着依旧一脸不忿的萧长风失笑道。
他站起身,从一旁拎起一个食盒和几坛未开封的烈酒。
“走吧。今晚风不错。陪我到城楼上喝几杯。”
……
月朗星稀,夜风微凉。
几人围坐在雁门关那宽阔的城楼之上,脚下是沉睡的关隘与无垠的旷野。
一碟茴香豆,一盘酱牛肉,几坛烈酒,便是全部的宴席。
没有了帅府之内的等级森严,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下来。
“元帅,我还是想不通。”
萧长风灌了一大口酒,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您……为何不让我们出兵?这……这简直是把送到嘴边的肥肉给推开啊!”
顾长歌没有直接回答,他夹起一粒茴香豆扔进嘴里,反而看向了一旁沉默寡言的孟石。
“孟石,你来说说,你那个‘铁索阵’是怎么想出来的?”
孟石被突然点名,愣了一下,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
“也没啥。就是……早年间,跟家师在江南治水,见过那些纤夫用铁索拉大船。”
“我就想,这玩意儿既然能拉住万斤重的大船,那……是不是也能拉住玩命跑的战马?”
他的话简单朴实,却让萧长风的眼睛猛地一亮。
“我靠!老孟,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他一拍大腿,随即又有些后怕地说道,
“说起来,那天在断狼坡演那出‘败将’的戏,可真是把我给吓得不轻。”
“我是真怕那阿史那云跟我来个同归于尽。元帅,您当时就那么肯定,她会乖乖地听您的安排?”
这个问题,也让秦若霜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顾长歌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因为,我给了她一个她无法拒绝的‘希望’。”
望着远处,那片被月光笼罩的漆黑草原,眼神变得深邃。
“一个能让她亲手复仇,并且成为草原新主人的希望。”
“我若是在此时出兵,你猜,会发生什么?”他看向萧长风。
“会……会把他们都杀光?”萧长风不确定地说道。
“不。”
顾长歌摇了摇头,
“那样,只会让原本已经分裂的草原,因为我们这个‘外敌’的入侵,而再次同仇敌忾,团结起来。”
“阿史那云,会被迫与她的仇人并肩作战,来抵抗我们。”
“那样一来,我们打下的将是一片充满仇恨的焦土,和一群永远不会真正臣服的狼。”
“而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沉凝而有力。
“我要让阿史那云,亲手去清洗掉草原内部,那些最顽固、最腐朽的势力。”
“我要让她,以一个‘拯救者’而非‘背叛者’的姿态去赢得人心。”
“我要让她,将一个干干净净的、再无内耗的、并且……对我大夏心存‘感激’的草原,亲手交到我的面前。”
“战争的胜利,不只在战场上,更在于时机与人心。”
顾长歌的这番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萧长风和孟石的心头。
他们这才明白,自己和元帅之间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他们看到的,是“如何打赢”。
而元帅看到的,是“打赢之后”。
这,便是帅与将的天壤之别。
“我明白了……”
萧长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酒气,眼神中再无一丝不忿,只剩下了深深的折服。
秦若霜看着顾长歌那张被月光映照得,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眸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光彩。
她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每一次都能让她看到一片,自己从未想象过的风景。
“说起来,”
打破沉默的是孟石,他憨厚地问道,
“秦将军,我一直想问。你那天跟那阿史那云交手,感觉如何?她的武功,在我们大夏能排得上号吗?”
这个问题瞬间勾起了萧长风的好奇心。
“对啊对啊!我也想知道!那小妞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打起仗来怎么那么猛?”
秦若霜闻言,俏脸之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很强。”
她只说了两个字,便让萧长风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之心。
“她的招式,狠辣、刁钻,充满了野兽般的直觉。”
“单论修为,已经非常接近‘气贯长虹’的巅峰了。”
"若非我的内力比她更精纯几分,胜负恐怕只在五五之数。”
她的话让萧长风和孟石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能得到秦若霜如此评价的,整个大夏的年轻一辈中也找不出几人。
“那……那大祭司呢?”
萧长风又忍不住问道,
“我上次跟他交过手。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就一个字——邪!他的武功,好像比秦将军你还要……”
“不止。”
秦若霜摇了摇头,眼中甚至出现了一丝罕见的忌惮。
“他给我的感觉,已经超越了‘宗师’的范畴。”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的……压迫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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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小剧场】(非正文内容,勿代入)
标题:关于“如何正确地砍柴”以及“元帅究竟有多强”的非正式研讨会
时间: 某个不用打仗的、阳光和煦的午后。
地点: 雁门关,神策军校场伙房后院。
与会人员:
主讲人(被迫): 萧长风,神策军都统,大夏新晋侯爷。
提问者(兼捧哏): 孟石,神策军都统,大夏首席“军工工程师”。
特邀嘉宾(兼吐槽担当): 秦若霜,镇国公府大小姐,大夏军方最耀眼的新星。
旁听群众: 一群正在劈柴,但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的神策军新兵蛋子。
(一)缘起
故事的开始,源于一个新兵的提问。
那新兵蛋子刚入伍不久,力气不小,正憋着一股劲儿跟一截水桶粗的硬木柴火较劲。
他抡着斧子,“吭哧吭哧”砍了半天,柴火上除了多了几个白点,屁事没有。
旁边一个老兵油子看不下去了,叼着根草根,懒洋洋地指点道:
“蠢货,你那是蛮力,叫‘锻骨’境的傻力气。看你萧将军,人家那叫‘炼血’,气血充盈,一斧子下去,力道能透进去!”
新兵更懵了:“锻骨?炼血?啥玩意儿?不都是劈柴吗?”
这番对话,恰好被路过的萧长风和孟石听见了。
萧长风顿时来了兴致,觉得这是个在手下面前,彰显自己“博学”和“强大”的绝佳机会。
于是,一场关于“劈柴”的武道研讨会,就这么草率地开始了。
(二)萧都统开讲:从入门到高手
萧长风清了清嗓子,背着手,人模狗样地走到了那截硬木柴前。
“小子们,看好了!”
他从新兵手里拿过那柄平平无奇的斧子,掂了掂。
“你们刚入伍,每日操练,打熬筋骨,让骨头比石头还硬,这就叫‘锻骨’。这个境界就如此木,只能硬碰硬。”
他说着,随手一斧砍在木头上,“铛”的一声,木屑飞溅,斧刃入木半寸。
“就这啊,也就比那新兵蛋子强点。”旁听的士兵们小声嘀咕。
萧长风脸一红,随即沉腰立马,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原本黝黑的皮肤下隐隐有血气上涌,仿佛整个人都大了一圈。
“但到了老子这个境界,气血奔腾如江河,这就叫‘炼血’!力量不再是死的,而是活的!”
他暴喝一声,又是一斧劈下!
“噗嗤!”
这一次声音完全不同!
斧刃整个都没入了木桩之中,仿佛切的不是硬木,而是豆腐!
新兵们发出了“哇”的惊叹声。
“看明白了吗?‘炼血’境,气血能随着你的意念,灌注到兵刃之上,产生更强的穿透力!”萧长风得意洋洋。
一直沉默的孟石此时却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那‘凝脉’呢?我听说,萧将军你已经快到‘凝脉’的巅峰了。”
这个问题正中萧长风下怀!
“问得好!”
他将斧子扔到一旁,缓缓伸出右手食指。
“当气血凝练到极致,就会在经脉中产生第一缕‘内息’,这便是‘凝脉’!到了这个境界,武道才算真正入了门!力量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他并指如刀,对着那坚硬的木桩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
木桩,也没有任何变化。
新兵们面面相觑,有些失望。
萧长风却神秘一笑,对着木桩轻轻吹了一口气。
“哗啦——”
那水桶粗的木桩,竟从他手指划过的地方,平平整整地分成了两半!
切口光滑如镜!
“我滴个乖乖!”
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震惊!
新兵们看萧长风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神仙了。
(三)秦将军补课:什么是“宗师”
“花里胡哨。”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秦若霜不知何时已经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她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正飘飘然的萧长风,眼神里写满了“嫌弃”。
“秦……秦将军!”萧长风的得意瞬间卡壳了。
“秦将军!您给咱们讲讲呗!‘凝脉’之后,又是啥境界啊?”新兵们更大胆了,纷纷起哄。
秦若霜瞥了一眼萧长风,淡淡地说道:
“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过是刚刚摸到‘门’而已。真正的宗师,用的是‘意’,而不是‘力’。”
她信步走到另一截更大的木桩前,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树枝。
“当内力充沛,可以离体外放,化为刀气剑芒,这便是宗师的第一境,‘气贯长虹’。”
她话音未落,手中的枯树枝对着木桩随意一挥!
“咻!”
一道半月形的的白色气劲从树枝上脱离而出,瞬间划过木桩!
“咔嚓!”
那比刚才更粗的木桩应声而断!
断口处甚至还带着一丝被高温灼烧过的焦黑!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若霜手中那根平平无奇的枯树枝,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神兵。
“这……这就是宗师?”
萧长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喃喃自语。
他知道秦若霜很强,但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种“降维打击”。
秦若霜没有理会他的失态,继续说道:
“但,这依旧只是宗师的初级阶段。”
“更往上,便是‘意在气先’。到了这个境界,你的精神能与内力结合,出招之时,意念甚至比你的招式更快,能料敌于先机。”
“至于宗师的巅峰,‘天人感应’……”
秦若霜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
“据说,到了那个境界,精神可以与周围的环境产生共鸣。”
“风吹、草动、甚至是百步之外的一丝杀气,都无法逃过你的感知。”
“大祭司在京城之时,应该就已踏足了这个门槛。”
(四)终极问题:元帅究竟有多强?
听到“大祭司”这个名字,现场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起来。
一个新兵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知道,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那……那我们元帅呢?元帅他,是什么境界?”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所有人的心湖。
是啊。
元帅有多强?
他似乎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秦将军那般石破天惊的“剑气”。
但他,却能以一人之力压得整个北境都喘不过气来。
这一次,连秦若霜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了鹰愁涧、回想起了雁门关……
回想起了那个男人,每一次出手都平平无奇,却又总能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取得最辉煌的战果。
许久之后,她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看不透。”
“元帅他,很奇怪。他与人对敌时,展现出的修为,似乎也只是‘气贯长虹’。但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他就是那片天,就是那片地。”
“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势’。你面对他,就像是在与整个天地为敌。”
“我曾经问过他,宗师之后是否还有更高的境界。”
“他说,有。”
“那叫,‘大宗师’。”
秦若霜的眼中,闪烁着敬畏的光芒。
“他说,到了那个境界,武者将不再是单纯地‘使用’力量。”
“而是能引动一丝微弱的‘天地之力’,加持己身。”
“那已经不是凡人,所能揣度的领域了。”
她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引动天地之力?
这……这还是人吗?
萧长风张大了嘴巴,他终于明白自己和元帅之间的差距究竟在哪里了。
那根本不是武技的差距。
而是……生命层次的差距。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伙房的门口传来。
“背后议论主帅,可是军中大忌。”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顾长歌不知何时已经负手立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似乎已经听了很久。
“元帅!”
所有人,包括秦若霜都瞬间站得笔直,神情紧张。
顾长歌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走到那截被秦若霜用气劲斩断的木桩前。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那光滑的断面上画了一个圈。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将那块被圈出的碗口大圆形木块,如同从水里捞起一块豆腐一般,轻松写意地取了下来。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鬼神莫测。
他掂了掂手中那块分量不轻的木块,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早已吓傻了的木匠,淡淡地说道:
“拿去,随便雕个什么玩意儿,练练手吧。”
说罢,他便将木块随手一抛,那木块便像没有重量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木匠的怀里。
顾长歌背着手,转身,悠然离去。
只留下整个后院的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着那截断口光滑的木桩上,那个同样光滑无比……圆形空洞。
许久之后,孟石才喃喃地说出了一句所有人的心声。
“妈的……这柴,还怎么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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