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鸿门宴”
“江南春”，是整个苏州城最负盛名，也最是风雅的一艘画舫。
舫身由最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据说，想要在这艘画舫之上订上一席。
不仅需要一掷千金的豪富，更需要足以让苏州知府都为之侧目的权势。
而今日，这艘从不轻易待客的画舫，却静静地停靠在岸边。
仿佛在等待着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
当顾长歌，在苏轻雪的亲自引领下，踏上这艘画舫的甲板时。
方才还在城门口，“卧病在床”的苏州知府李文博，“公务繁忙”的驻军将军陈敬之。
以及数名本该在各自府邸，“闭门谢客”的江南士族家主，竟早已衣冠楚楚地立于船头。
恭候多时。
“下官，苏州知府李文博，参见王爷！”
“末将，苏州驻军统领陈敬之，参见王爷！”
以李文博为首的一众江南权贵，齐刷刷地对着顾长歌躬身行礼。
他们的脸上堆满了“热情”与“谦恭”的笑容。
仿佛之前在城门口那场无礼的“冷遇”，根本就未曾发生过一般。
萧长风跟在顾长歌的身后。
看着这群人那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嘴脸，不由得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这是江南士族打出的第二个算盘。
他们先在“礼数”上，给你一个下马威，挫一挫你的锐气。
然后再将“迎接”的地点从官方的城门，换到这私人的宴席之上。
如此一来，便将一场本该是“下官拜见上宪”的公事偷换概念，变成了“士族宴请同僚”的私交。
在他们的地盘，用他们的规则，将顾长歌这位“镇北王”的身份无限地拉低。
顾长歌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怒意。
只是微笑着虚扶了一下为首的李文博，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
“李大人不必多礼。听闻大人偶感风寒，本王心中甚是挂念。如今看来，大人的气色倒还不错。”
李文博那张堆满了肥肉的脸上笑容猛地一僵。
他没想到，顾长歌一开口，便如此绵里藏针。
……
画舫之内，早已是歌舞升平，珍馐满席。
一群身姿曼妙的江南歌姬，在悠扬的丝竹声中翩翩起舞。
气氛表面上一团和气。
但酒桌之上的每一次敬酒，每一次攀谈，都像是一次无声的交锋。
酒过三巡。
苏州知府李文博，打出了第一张牌。
他缓缓起身，端着酒杯，先是满脸“诚恳”地自罚三杯，为自己“未能远迎”，而向顾长歌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随即，他话锋一转，看似无意地感慨道：
“说起来，我大夏自太祖皇帝，定下‘藩王无诏，不得入京，亦不得，擅离封地’的祖宗礼法以来，已有近百年未曾有王爵亲临我江南之地了。今日，能得见王爷天颜，实乃我江南百万士民之幸啊！”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既捧了顾长歌，又不动声色地将“祖宗礼法”这把最锋利的刀，架在了顾长歌的脖子上。
——你镇北王，为何要“无诏”擅离封地，深入江南腹地？
这是诛心之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长歌的身上。
顾长歌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没有辩解。
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由明黄色锦缎包裹着的卷轴。
甚至没有打开。
只是将那卷散发着淡淡龙涎香的圣旨，随意地放在了酒桌之上。
“本王，是奉旨疗养。”
声音依旧温和。
“李大人是想说，陛下的旨意不合‘祖宗礼法’吗？”
“呃……”
李文博的脸色瞬间便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哪里敢质疑皇帝的旨意？
那可是“非议圣上”、足以抄家灭门的大不敬之罪！
一句话，便将一场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政治攻讦消弭于无形。
眼看气氛，陷入了僵持。
坐在主宾之位的一位身着华服，气质儒雅的老者，缓缓地开了口。
他便是江南四大士族之首，“琅琊王氏”的当代家主，王承裕。
“呵呵，李大人也是关心则乱。”
王承裕笑着出来打圆场，
“王爷乃国之柱石，圣眷正隆，又岂会行那违背礼法之事？”
他端起酒杯，向着顾长歌遥遥一敬。
“王爷，您为我大夏平定北境，立下不世奇功。我江南士族虽远在千里之外，却也无不感念于心。”
“我等已商议决定，愿联合为北境的将士们捐献白银百万两！以聊表我江南士民的一点敬意。”
说得是情真意切。
但话里话外，那股“花钱消灾，画地为牢”的警告意味，却是再也明显不过。
——钱，我们可以给你。
——但，江南的事务，希望你，不要插手。
面对这赤裸裸的“政治献金”。
顾长歌笑了。
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对着众人示意了一下。
“诸位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这百万两白银，本王也代北境的将士们，收下了。”
听到这话，王承裕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们以为，这位从北境来的“过江龙”，终究还是选择了“见好就收”。
然而。
顾长歌却在此时，缓缓地放下了酒杯。
那双在酒意熏染下，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过。”
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王此次南下，除了疗养和收下各位的‘敬意’之外。”
“其实，还有第三件事。”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那瞬间变得有些紧张的脸色，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
也愈发危险。
“那就是，奉陛下密诏。”
“重启‘前太子赵无极，勾结江南士族，私藏军械，意图谋反’的……”
“……旧案调查！”
“轰！”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画舫之内，每一个江南权贵的头顶！
王承裕手中的酒杯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顾长歌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那，瞬间变得煞白如纸的脸色。
站起身，掸了掸自己衣袖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微笑着说道：
“所以，在座的各位。”
“恐怕都得跟本王，去一趟大理寺的南巡司。”
“喝杯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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