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凶狼咆吼双骑疾驰(下)
狂兵入体。情感在体内蔓延。犹如浓毒般扩散的杀意。刀刃在膨胀。血液因高热蒸发。
破坏即将到来。将他自内部吹飞粉碎的,极恶的炸弹。
这是绝无法抵抗的攻击。因此,楚衡空在那一瞬间做出决断。
他握住狂兵挤压肌肉,使得兵器自躯体的另一侧刺出。爆炸的力量因此从伤口涌出,在摩托车右侧引发堪比火山爆发的暴风!
亢龙摩托直接从秩序场中炸飞出去,楚衡空的左半身几乎失去了形体。他强行运转不灭功修复身躯,溢出的血液重新流动回体内。那一瞬间他以爆发的血肉制造了罡气甲,身后的薇尔贝特因此而得到保护。然而保护老板的代价是他本人受到更高的伤害,现在的他简直要握不住神斩了。
亢龙法相因此而受到大规模腐蚀,现在护佑摩托车的法相仅剩下区区龙首。薇尔贝特压榨着精神力,在车前重新制造断断续续的秩序场。但是那路线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几乎像是将死的萤火虫的光辉。与此相反的是,狂狼背上的虹光依然耀眼。
“成功了!”血烟咆哮,“很痛吧,祭生之蛇?现在怎么样啊!现在的你,还能用那种眼神看我吗!!”
但祭生之蛇根本没在看他。他回头望着薇尔贝特,低声与其交谈着什么。
“楚衡空!!”血烟那扭曲的自尊心简直要爆发了,他再度投掷狂兵,双刀在空中划出曲折的轨迹。
这是将命运的“多变性”体现的咒缚武装,攻击的过程之间不存在因果,不确定的开头带来无尽的可能,唯有结束时才收束成唯一的结果。因而狂兵的攻击无法预测,亦无法捕捉,它能将血烟的爆炸能力发挥到极致。
在这样的攻击面前,无论是直觉还是经验都没有用处,极恶的能力仅能用同等级的力量抵消。双刃已接近楚衡空的头颅,血烟等待着攻击分晓的瞬间。
可突然间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违和感,像是自己忽略了什么。紧接着,他发觉狂兵仍然握在自己手中,仿佛先前的攻击未曾发生过。唯一的区别只是,敌人的身后张开了干枯的单片羽翼。
在这一刻楚衡空发动了绝空死翼,狂兵的攻击因此而被抹消。可同样也是在这一刻,弗汭丹大幅度地自地上跃起。它的手爪变化为不可视的利刃,粉碎空间,破坏秩序,连时序也将歪曲的一击在此刻击出,其中蕴含的是这具分灵的全力!
“——破序坏痕!!”
这正是弗汭丹等待已久的契机。在绝空死翼消耗之后,被压制到质点3的楚衡空已不存在反击的余力。因此要在此刻全力以赴,在敌人最虚弱的时候,用最强的力量将其毁灭!
暮光的人偶不在此处,已没有其他的可能性。逼近了。冷厉的杀意。惨白的面孔。烟雾中飞溅的血。亲手撕裂的因果的线。爪痕烙印上敌人的躯体。
然后,烟中升起青色的火。
“——?!”
像是某种邪异的法阵发动了一般,亢龙摩托的车身周遭升起妖异的青火。那份火焰中带着它深恶痛绝的贪欲与灼热。异变的根源是楚衡空的左手,他正拿出一份燃烧的契约书。
火中传来轻佻的声音:“你知道被诬陷成恐怖分子的最优解是什么吗?”
“真的当恐怖分子。”楚衡空笑。
“回答正确。”卡宁大笑,“敬请欣赏,上议院炎上!”
荆裟城邦的天空被光火照亮,整整三分之一的天幕都变为了青色。青烧的火柱通天彻地,如张扬的狂徒占据曼莎星堡的中央。那火柱正中是荆裟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代表民意与城邦政治的城邦上议院。
此时此刻,上议院正在烈火中燃烧!
青烧顶端浮现出一顶燃烧的礼帽,火中传来清晰可见的声音,竟然是帕里曼议长与混乱恶魔的交谈内容。在诸多市民呆滞的目光中,恶魔的大笑响彻天际:“赞·梵·帕里曼实乃恶魔同党,上议院中已无一位良人。荆裟公民们啊!如果你们的心中还有良知,就跟随火光的指引,踏上正确的道路。”
“天诛国贼!!”
他热切地喊完,随后化为火苗溜走。契约书中仅余一声窃笑:“交易完成,祝各位一帆风顺。”
弗汭丹仍陷于惊愕之中:“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
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助他。必然有人给了野心自由才有了如此闹剧,但那人竟然连他的行动踪迹都能遮掩吗?连明摆在眼前的背叛都看不见,他不可能瞎得跟神树一样——
而后,弗汭丹终于明白了真相。它的怒吼声直传到曼莎星堡的顶层:“荆裟!!!”
老荆裟哈哈大笑:“来而不往非礼也,老狗!”
老树身上又多添了几道新伤,却反而愈加精神抖擞。他二话不说又给了自己一拳,趁着独爱思潮因恐怖袭击而虚弱的空隙,下达新一道命令。
“解除对盟军三人的压制!”
狼烟内部瞬间光芒大作,稳固的秩序场如大地般铺开,增殖的千年虫团聚在摩托周围,将其修补改造为锋锐坚固的战车。
楚衡空站立在战车顶部,野心之火缠绕在他的刀锋之上,令神斩发出愉悦的争鸣。他体表的所有伤痕在同一时间修复,背后的死翼完全展开。他在火焰的环绕中升上高空,狂暴的意气迸发,如凶兽将狼烟撕咬!
楚衡空缓缓收刀入鞘,自空中俯视着狼背上的杀手。
他笑了,如同往常每次交手一样的,不屑一顾的笑容。
“好了。”
“展现勇气吧。”
无需分心顾虑老板,现在的他可以全力运转残心反魂秘法。由野心之火、裂解射线与焚夜编织的秘法贪婪地吞噬着狼烟,连大恶魔的力量也成为了修罗的食粮。他以左腕拂过神斩刀鞘,将吞噬而来的力量尽数注入刀中。而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烈火已涌出刀鞘,变作灼热的一线。
影现煌天流·枯心火。
刹那间狼烟断绝,天地为之一清。笼罩整个第四脉序的烟雾消失,于一线间爆发的烈火,将混乱恶魔的力量也焚为灰烬。斩击贯穿烟幕正中恶魔本体,将巨大的狼首直接斩下!
“呜哦……呜啊啊啊!”
嚎叫与血液同时溅起,弗汭丹的躯体被一剑分断,与其融合的血烟竟从颈部的伤口中滚落出来。那绝凶的一斩,甚至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契约!
弗汭丹以巨爪拾起头颅,丝丝缕缕的烟雾缠绕在它的首级与伤口之间。它一把抓向血烟企图重建契约,但装甲车瞄准这一空隙猛得加速撞向巨狼腰身,依靠秩序场的排斥力其撞飞出去。
“混乱恶魔交给我。”
后视镜中楚衡空比了个OK的手势,她安心将注意力集中在敌人身上。弗汭丹的侧脸紧贴在车门旁,那巨狼向她冷笑:“靠着帝国不屑一顾的破烂就企图对付我吗。”
“对付失去主人的狗应当足够了。”
“真傲慢啊!”
弗汭丹单爪压制车头,强硬地与装甲车角力。它对敌人的手段看得非常清楚,解除限制后发生本质变化的仅仅是精神力输出的限制,然而其手段不会发生本质改变。此前他们是靠着亢龙法相的护佑才勉强维持住形体,现在也一样。
狼烟侵入装甲车内部,使得维持融合的卡牌溶解。于是亢龙法相与装甲车分离,弗汭丹的巨爪按住龙首,将其一口撕咬成纯白色的光点。
“你不惜亲身涉险也要与我单独战斗,是为了发动荆花节时的那个装置吧。”弗汭丹冷笑,“自尘岛外部投射,靠秩序场共鸣效应与连续时空发生机关进行补强,最终在下落时触发的精神力高频震荡装置。所谓的‘神之杖’,不是吗?”
薇尔贝特的眼神微微一变,弗汭丹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你使用了多重技术的连锁增强效果,因此才在不超出质点极限的前提下组装出那种超常的力量。然而这种小聪明也有其弱点,那就是对触发过程的精确性要求极高,你必须提供准确的坐标才能保证其起效……”
“因此一旦坐标混淆,你那强大的圣誉杯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天际之上,不可触碰的权杖正飞速下落,目的地却与战场中心相差千里。弗汭丹的眼中闪动着破碎的空间,对于混乱恶魔而言,扰乱空间坐标易如反掌。
这个谨慎的大恶魔微笑着,细心拆解着装甲车内外的所有陷阱,不给敌人留下丝毫机会。它恶趣味地问道:“我说的对吗,薇尔贝特·维卢斯小姐?”
“大体正确,除了一点。”
薇尔贝特轻笑着向它点头。她瞬间融化了,驾驶座上仅余一具传音装置。
“神之杖不是圣誉杯。”
“它是我的奇变刃。”
高空中传来阵阵震响,对于常人来说全然无法观测,可在弗汭丹的耳中却震撼如雷霆。它看到了上千的权杖,在尘岛外侧列阵如军势,如同神怒的天火化作流星雨降临!
神之杖是奇变刃。因此只要拥有足够的精神力,在跨越第一深渊之后,它就可以被批量复制,批量生产。
批量投射!
“神之杖·群星。”
远方,薇尔贝特按下手杖,总计312道神之杖同时落下。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之下,所谓坐标定位全然失去了意义。混乱恶魔所在的战场全境均为打击范围,精神力的投射将恶魔分灵拆解、破坏、粉碎,于威光中化为飞灰!
薇尔贝特撩起被风吹乱的长发,跨上摩托车前往另一侧的战场。在她的视线彼方,有两个人正在进行最后的决斗。
持神斩随意对敌的杀手,以狂兵狂乱挥击的杀手。爆破的轰鸣是这场交手的伴奏,血与烟雾是舞台上唯一的色彩。
楚衡空的刀法快到了极点,那是能与六臂的桓戈一较高下的神速之刃。可战局处于均势,血烟竟抵挡住了他的攻势。是弗汭丹给他留下了另外的力量吗?是这个杀手在被阴骸折磨的数日间,领悟到了全新的武学吗?
否!绝非如此!仅仅是单纯至极的,在这场战斗开始时就展现过的手段而已。
血烟的眼中闪烁着污浊的虹光,他再次发动了魔灵活祭,这一次的作用目标是他自己。他的躯体不断自内部分解,因此而生的情感给予了他更强的活动能力。这就像是,不断以缩短引线为代价增强威力的炸弹,而引线的尽头是血烟自己的死!
“杀了你!杀了你!”
血烟狂吼着击出双刀,无法预测的狂兵,在空中交织出令人迷乱的轨迹。但楚衡空冷静地看着对手,丝毫未被其兵刃迷惑。他的身后死翼一闪,狂兵的攻击结果被抹消,而后楚衡空趁机出刀,一刀斩断血烟的双手!
“杀了你!!!”
但是没有痛呼,完全被杀意支配的血液,驱使着没有腕部的双臂袭来。他以烟雾制造出酷似巨狼的双爪。
楚衡空随手将神斩插在一旁,他矮身躲避扑击,而后一记上勾拳砸中敌人的下巴。血烟受击后大幅度仰起,楚衡空连续三拳击中其中段破绽,以侧踢打断腿骨使其跪地,最后一记铁山靠将其击飞出去!
血烟像块破布般飞出,在地上犁出焦黑的痕迹。不知怎得,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局面。
是在哪里?似乎也是燃烧的夜晚。
然后他想起来了,是上一辈子的最后时刻,在燃烧的维卢斯大厦。他的匕首被打飞了,楚衡空的刀也折断了,于是两人仅凭拳脚对打。显而易见的,他在近身战上绝不是祭生之蛇的对手。他的攻击被识破,中段受击,腿部折断,被铁山靠砸向走廊的尽头……
缓步走来的祭生之蛇,与记忆中的男人重叠了。伤势与武器,以及实力都不同了,可是眼神还是一模一样的,毫不在意的漠视的眼神……
血烟嘶吼着,逼迫自己站了起来。他已经因为活祭的效果变作燃烧的火炬,几乎就要在爆破的前夕。他拼尽全力抓向走来的杀手。
“我,什么都舍弃了!”
“自己的战斗方式!尊严!自由!与恶魔签订契约,到最后不惜燃烧生命!!”
一步一步地,向着祭生之蛇靠近。
发出始终拘束着他的,苦痛的质问。
“即使如此,你也不曾将我看在眼里……”
“即使如此,我也不配被你看做对手吗!!”
而后,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楚衡空正眼看向他。
“你是做了什么好事吗?”
——
他的思考因这莫名的问题而停滞,楚衡空很困惑地说着。
“你救了很多人吗?你成为了英雄吗?你开创了什么伟业?亦或者你付出全力与外道战斗过?”
“你有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绝强吗?无论如何也要贯彻的意志?亦或者身为人绝无法放弃的坚守?”
“都没有吧,狭间鸣牙。你重活了一辈子依然是个恐怖分子,自鸣得意地在人群里丢炸弹,愉快得好像自己正作着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你不追求强,你也没有意义,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倾泻自己的破坏欲。到了将要死的最后你不惜燃烧生命,做的事情也仅仅是在给外道卖命。”
不带丝毫情绪的,祭生之蛇好奇地问道。
“我也确实很想知道,你要我如何尊敬你?”
——
不是这样的。
他是有坚持的。有自尊的。虽然现在已经放弃了,但在尚未因阴骸陷入狂乱的时候,在地球上作为杀手的时候,他是带着明确的目的去活动的。
无知的人们享受虚假和平的样子,光是看着就令人作呕。他的任务是撕裂平和的表象,告知世人世间脆弱的真相。然后,要找到无论何等卑鄙的手段,也无法阻碍的真正的“强”。等到找到那强者之后,等到目的达成之后就……
就要,干什么?
“杀了……”
对,要杀了他。
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自己。可以肆意地毁灭,随意地灭杀。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世界将变为纯粹的乐园。
这就是,血烟大人的伟大的梦想!
“哈。”
用光秃秃的手腕,触碰着自己的脸。
伸出舌头,舔舐着自己的血液。
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不得会被混乱找上门来。结果,到头来。
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纯粹的疯子罢了!
狭间鸣牙情不自禁地大笑着,用尽最后的生命,发出疯狂的空洞的笑。他的胸口处忽然一空,血肉与能量向着心脏的位置坍塌,昭示虚无的“洞”自荒凉的心中浮现,自内向外地延伸,吞噬着这个终于理解自身本质的生灵。
这就是,所谓至尊登神之路的尽头。
从讴歌自由的狂风,到破坏秩序的彩虹。如自然现象般驰骋在世界上,以意志扭曲现实的人间之神们,企图踏着彩虹的桥梁前往天穹的彼方。
然而那座光芒之桥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没有意义。没有坚持。没有信念。没有理想。当充沛的感情燃烧殆尽,意志与狂气在旅途中消磨,自诩至尊的人们才终于能够看清真相。狂行与暴虐均是为了倾泻欲望的借口,自傲的神明不过是贪图力量的恶徒。
首次迎来的对自我的客观认知,将会粉碎虚伪的执念。因而自我崩溃,化为虚无的黑洞。黑洞吞噬万物,成为纯粹的天灾。
至尊登神之路质点6,“静虚空”。无意义的纯粹虚无。
然而,吞噬战场的洞没有出现。或者说,黑洞并没有来得及形成。
因为楚衡空走上前去,一记手刀斩断了血烟的头颅。
血液喷发。远远超过那具身体能够容纳的极限,极大量的血液喷涌向高空,像是赤色的喷泉。血液溅射的噪声,犹如男人虚无的笑。
尸体炸裂,连带着高空的血柱也在暴风中溃散。
狂乱的元素力量照亮夜空,变作最后一颗污浊的烟火。
楚衡空揉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薇尔贝特骑着摩托车等在一旁,用表情告诉他这次自己想要开车。他们重新上车,跨越第四脉序与第二脉序的交界线。
薇尔贝特随口问道:“所以,狭间鸣牙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楚衡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和我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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