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不陨之敌（下）
2076年，很难在夜之城找到这样一处完全是上个世纪建筑风格的地方。
据说是这座夜之城的缔造者【理查德·奈特】亲自要求的，法律就像是庄严而守序的事物，也只有古旧的风格才能衬托得起来。
然而事实是，自由的代价必须是以秩序的破坏为根基的——
或许理查德也没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公司制定的条款已经成为了逾越道德底线的事物，凌驾一切权力，甚至是生命权！
艾玛是那种在重要场合下完全能够控制肢体动作和微表情的女人；这得感谢她曾经和所谓的政商名流打过交道，无论是哪个地方，虚伪永远是成年人的第一课，不过她知道虽然法庭上来自于其他“敌人”的目光在审视自己，但她不是主角。
很难想象，在公司法互相挤压下，这件凭着公司权力而左右的案子，在凛绝对的武力以及公司之间的掣肘之下，竟然能在法庭上消磨如此之久。
艾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此时此刻，她的眼球上，法庭的瞳膜投影技术让她看到了目前所需要进行的步骤环节，也就是上次未完成的法庭辩论。
她需要做的是，让这个环节不要在自己的手上出现任何问题。
伴随着法庭木槌的敲响，艾玛抬起头，和沉木色调相配合的同色西装胸口的别针熠熠生辉。
“可敬物流，荒坂，还有…陪审团。”
艾玛的目光和陪审团那名是议员身份的男人无意间对视上了，艾玛先是有些错愕，随即嘴角轻轻勾起一丝笑容——那种困兽般的眼神她太明白了，凛或者其他人开始发力了。
这让她更有信心了起来。
如同老旧崩溃的体制一样，夜之城的任何法庭都依旧采取相互强的当事人主义模式，法官和陪审团处于消极、超然的地位…尤其是近乎于辩论吵嘴的环节，法官的权力仅限于敲锤。
“如果我是你的话，艾玛女士…是不会帮助一个混蛋从孩子手里抢走股权的（指乔伊·利瓦尼的孩子）。”
有人在询问。
艾玛的眼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团模糊的景象…这是她过度紧张的原因。
善于扣帽子是几乎每个公司法务团队的通用手段。
艾玛鼻腔似乎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出气嘲讽声，美眸轻轻看向侧面，“赚钱的时候就是公司的资产，不赚钱的时候就是孩子的资产，还需要我把可敬将物流子公司转卖的手续放在您的面前吗？”
可敬物流在这里完全是眼红，因为他们知道了荒坂的人在其中作梗，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要把本身在盈利的公司拿回来。
但现在可晚了。
艾玛能回答可敬物流的话纯属是礼貌问题。
荒坂要从什么地方发力，其他人一概不知。
这个时候，艾玛没有注意的角度上，亚洲面孔的阴翳男人，眼镜下是一双耷拉着眼皮的小眼睛。
除了藤野以外，没有别人了。
本来按照发言次序，艾玛估计要跟可敬物流再扯半天皮，然后双方互相罗列一大堆的东西，吵个没完，最终裁决权落在陪审团的手里。
很无聊啊…藤野觉得。
他得让这个四面不透风的女人露出一点破绽出来，至少…让幕后的某个叛逆者不要坐享其成。
藤野当然知道荒坂工业园区的大战，他现在巴不得那个叫凛的家伙趁早挂了，直觉和长久的法律熏陶，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面前这个女人争的要么是她自己的利益，要么就是感情用事。
就是不知道两者的分量，艾玛是狗镇的中间人，藤野知道…
这个时候，藤野的手随意按动了桌面上的按钮，那是要临时补充证据的意思。
本来正做好磨破嘴皮准备的艾玛突然听到了那该死的声音，荒坂的英文和白色的LOGO浮现，她的牙关立马咬紧了。
藤野的声音通过脑机的连接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清晰可闻，“我们承认，凛曾是我们公司的员工，现在我们要求用荒坂的公司法对其进行相关的追责，这是员工名单数据，可以审查。”
当林跃整个人的数据和夜之城最基本的数字身份认证被这么堂而皇之公布在法庭上的时候，艾玛的脑袋里整个是嗡嗡的声音。
可敬物流早就知道荒坂的员工涉嫌把这家公司给做空了，但没想到背后的家伙是这个人。
让艾玛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林跃这样的曝光。
这就意味着林跃以后就是明面上的公司代表人，其他公司会有更多的方式来针对他，因为目标已然确定。
荒坂最终还是选了无耻的方式，将所有人都拉在明面上的牌桌，这就是荒坂的风格，一向如此——疯狗荒坂不是说着玩的，军用科技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将狗镇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如果艾玛能够纵观全局，她肯定会觉得荒坂和军科两个形象截然不同的公司这一次针对NID物流的子公司采取了相反的措施，军科在外部施压，荒坂在法庭上采取以往不同的自爆方式。
“所以呢？”
艾玛的看着荒坂的那边，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在开庭之前荒坂就否认过曾经做空公司的事情，现在算是在认下自己做的事情吗？”
可敬物流的代表人都是懵的。
沟槽的荒坂，把可敬物流连着玩儿。
艾玛疯起来的时候采取的手段或许藤野不太明白，但都不重要了，有人给艾玛撑腰。
“某公司在NID实行了一次行动，那之前是对公司接手前的非法手段，是荒坂吗？”
藤野不觉得这个狗镇的女人敢把NID的事情捅出来，这是涉及到网监的，军科不会坐视不管——此时军科对荒坂藤野的施压已经非常强了，大抵就是一些荒坂言而无信的话。
网监，这两个人没人想让他出现在这里。
不过现在在场的不管是市政厅，公司还是陪审团都在看荒坂爆出来的这个幕后者。
过于年轻，并且所有人都很熟悉，荒坂工业园区击败亚当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是明镜。
这样的敌人，所有人都会认真记下，这座披着文明外衣的城市，比自然的生存法则可要残酷。
“藤野先生，可以说话吗？”
藤野倒也不慌乱，因为他此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要在合理限度内曝光物流子公司和狗镇的一些事情，其他公司可以查不到以前的事情，但至少要警告他们，沃森区来了新客人，得好好招待他。
“当然，艾玛女士…”
藤野不是二愣子，目的达到了就不可能给荒坂揽嫌疑。
“荒坂没有参与过任何针对NID的袭击，乔伊是凛的下线，这一切都是荒坂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暗箱操作。”
说是这么说，但有谁敢去查荒坂呢？
不过艾玛显然不愿意放过荒坂，饶是知道她可能会面临荒坂的各种暗杀或者攻击活动，但依旧要替凛表达立场，这就像是以牙还牙，公司不吃软，但会掂量对方的能量。
“我不知道是否有网监的人在其中，现任夜之城分部负责人，荒坂北美副国家总裁新田何也，涉及了多项网络犯罪活动的指控。”
伊藤脸皮抖了抖，“请不要说无关话题。”
艾玛笑了笑，“万一其他事情我也能说出来呢？”
荒坂的陪审团在周边插满刀刃的擂台上完全施展不开手脚，只能偃旗息鼓了，网监对荒坂的审查一直没有停止过，眼下这个节骨眼，艾玛引起了网监的注意。
说不定，网监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真的接触艾玛。
藤野将西装紧了紧，他不相信现在这个情况下，两个陪审团，一个由夜之城官方和城市议员等组成，另一个是公司的，票数一旦拿不上那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至于庭外…
藤野知道有一场精心为他们准备的活动。
享受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艾玛的表现严丝合缝，没有在对方面前出现一丁点漏洞。
然而下面的两个陪审团里，一半的人因为场外因素“做了聪明的选择”——都是因为一些没有公司标示，但却手段跟公司差别不大的人在下手。
反情报部门，就是做这个的。
到了最后这个节骨眼，艾玛还是非常紧张的。
她不确定凛到底有没有达成自己的诺言，现在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在现在的环节中争取到了什么，只是这个时间节点必须得有个人罢了。
政客、公司、夜之城所谓的民意，这些都是很难啃下来的硬骨头。
能行么？
她仿佛都看到了荒坂法务的得意。
【在夜之城核爆过后，NID这片区域几乎成了死城，很多公司在这片核辐射都还未曾散去的沃土上大兴投资。】
【当果实生长成熟之时，恶邻居就会找上门来，因为果树的枝桠落在了他家的院子里。】
【战争结束后三郎，从不避讳自己的行事风格。】
【NID（城北工业区）很快就按照荒坂的风格开始逐渐衰落…】
【而之所以能达成这一切，荒坂就是凭借法务和他们的银行，在这片疆土上击垮了一家又一家敌人，让这里成为了荒坂的后花园。】
它们还没输过，自然傲气。
“请陪审团发表意见！”
艾玛看向夜之城的新秀议员，是夜之城冉冉的新星，电视上侃侃而谈攻击荒坂的家伙。
杰佛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当然在他后面发誓要让凛这种践踏法律家伙的团队成员脸色相差不大，短短几个小时，他们都成了摇摆派。
不…是支持凛的人。
因为聪明人在大义面前或许会选择遵从勇气，可要是两个公司的利益，他们会选择对自己伤害最小的。
“夜之城官方陪审团投票结果是…”
藤野的看了看身后刚刚得到消息却不敢汇报的助手，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一百票同意艾玛女士提出的NID物流子公司方案，十票弃权，五票反对。”
妈的！
藤野几乎是低吼着在问，“反情报部门在特么干什么？”
助手不敢直视荒坂百战百胜的法务团队代理人，“V部长…呃不，代理总监，已经执行行动了——其他公司安保的原因，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艾玛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现在的她只是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有所怀疑了。
但还没完——
公司的结果呢？
令人没想到的是，可敬物流第一个站了出来。
“同意。”
代理人站起身，对准荒坂那边竖起中指，“去你妈的荒坂！”
靠…
几乎是不留任何面子的离去，但艾玛很清楚，可敬物流过了嘴瘾，用一家子公司拉荒坂下水，让其他公司对荒坂的提防提高了。
其他公司基本都是弃权。
最有意思的是军科，他们投了支持票，并没有任何解释和说明。
碾压式的胜利，以为尽在掌握还设计让艾玛出问题的藤野没想到巴掌转了一百八十度扇在了脸上。
看着几乎要失去力气，脸色难看的杰佛逊，以及那些幸灾乐祸或者无所谓的目光，一向心如止水的藤野霍然起身！
留在这儿跟受辱无异。
今天这场庭审，就是要所有公司下场剥夺NID物流子公司的合法性，但现在不仅没达到，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杰佛逊抬头看向那边微笑的女人，支撑不住的他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而他对这些不讲规则的对手，恨意达到了极致。
……
——
“老板，进行得不错？”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以后，艾玛慵懒地窝在后排座椅上，副驾驶的出声询问。
艾玛鼻子里闷闷地嗯一声，突然起身的她明媚妖娆的脸搭在座椅侧面，“真想天天听你喊我老板，但是呢…”
她手指在动物安保的肩膀上轻轻滑动，随即笑了一声，坐了回去。
“陪审团的态度怎么转这么快？”
副驾驶的“动物帮安保”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笑道：“反情报部门特工的枪顶在他们的脑门上，我的小队捏着网监感兴趣的东西满城跑。”
“如果出现任何问题，我们站稳脚跟的地方不复存在，我就会选择后种方式。”
这种近乎于同归于尽的话从那家伙嘴里轻巧地说出来，让艾玛为之侧目。
什么都不敢失去，那就什么都无法得到。
或许…
他一路走来都是凭着这股子劲儿的吧。
“有个叫新田的狗，我还没找他，他先找我了，跟几个人勾兑勾兑，想要对你下手。”
动物帮安保扭过头来，脸上的流光开始快速褪去，露出年轻的面庞。
“那句话咋说来着？”
林跃看了看地图，“关门打狗。”
此时艾玛拍了拍身边的座椅，“真好奇那些以为你要半死不活的人看到你会是什么表情？”
……
……
【荒坂在NID的崛起历史】：三郎一度凭借着银行和律师，将日本其他公司在战后对NID的投资占为己有，让这个地方从繁荣变得开始糟糕，满足了公司的绝对利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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