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0

晚饭后，阿贵叔家的堂屋亮着灯。

霍仙姑正和几个心腹围着桌子研究地图，指尖在新标注的路线上点划，时不时低声吩咐几句。

桌角的卫星电话突然响起，她接起来，是吴邪那边的通讯。

“四姑娘山那边准备得怎么样？”霍仙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我们这边明天一早出发，按新路线进山，你们那边同步行动，别出岔子。”

电话那头的吴邪应了声“知道了”，又问了几句细节，才挂断通讯。霍仙姑放下电话，眉头依旧没松——两边行动必须严丝合缝，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院子里倒比堂屋清静。

张起灵、虞书、胖子和霍秀秀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雨停了，天上竟零零散散冒出几颗星星，在山雾里忽明忽暗。

胖子仰头瞅着天，咂咂嘴：“我说啥来着，下了这么多天雨，明天准是个好天气。你看这星星都出来了，老天爷都帮咱！”

虞书没接话，目光落在身旁的霍秀秀身上。

小姑娘正低头摆弄着衣角，脸上带着点对未知的期待，大概还在琢磨明天进山的事。

虞书心里却清楚，霍仙姑绝不会让亲孙女蹚这趟浑水——就像昨天老太太私下跟她说的，等他们出发后，让她想办法把秀秀送回北京，别留在这危险的地方。

估计明天一早，秀秀醒过来就会发现，奶奶和大部队早就没影了。

“秀秀，”虞书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山里晚上凉，要不先回屋歇着？”

霍秀秀摇摇头，抬头冲她笑：“没事，我不困。就是有点好奇，张家古楼到底长啥样，真像奶奶说的那么神吗？”

胖子在旁边插了句：“神不神不知道，肯定比你奶奶那模型复杂十倍！”

秀秀眼睛一亮：“那我更得去长长见识了。”

虞书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在心里叹口气——希望明天早上她醒来看不到奶奶，别掉眼泪才好。

胖子忽然凑过来，拍了拍虞书的肩膀：“小虞妹子，胖爷我明天进山，你可得帮我把云彩妹子看好了，别让村里那几个愣头青瞎惦记。”

虞书被他逗笑：“自己不努力追，我怎么看都没用。”

胖子嘿嘿笑了两声，没再接话。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话题渐渐飘远，从山里的野味说到城里的新鲜事，倒也冲淡了几分临别的凝重。

张起灵忽然站起身，黑眸看向虞书：“回房了。”山里本就阴凉，连着下了几天雨，晚风一吹更是带着潮气，虞书下意识裹了裹外套，指尖都有些发凉。

“行，散了散了。”胖子也跟着起身，“明天还得赶路，养足精神才是正经事。”

霍秀秀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也跟着站了起来：“那我也回屋了。”

大伙各自回了房。

虞书洗漱完，刚推开房门，就被一股力道拉了过去，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随即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张起灵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床边，轻轻放在床上，自己跟着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力道紧得像是要嵌进骨血里。

“在这里乖乖等我，”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要冒险。”

虞书抬手搂住他的腰，指尖划过他后背紧绷的线条，轻声说：“那你得安全出来。不然，我是真的会进去找你的。”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低头吻了下去。

不是之前那种带着占有欲的深吻，而是细密的、轻柔的，一下下落在她的额角、脸颊、鼻尖，再到下巴，最后顺着脖颈往下，像要在她全身上下都烙下自己的痕迹。

他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汲取力量，又像是在拼命记住她的温度，以此来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和不舍。吻到最后，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贴着她的皮肤低语：“等我。”

虞书把他抱得更紧，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我给你放了很多药在包里，你不要忘了。”

张起灵轻轻“嗯”了声，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窗外的凉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山里的湿意，可被子里却暖得很。

虞书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最安稳的姿势，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安全感十足。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闻到那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声音放得更柔：“早点睡吧。”

虞书“唔”了一声，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等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张起灵才缓缓睁开眼。

昏暗中，他能看清她红润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睡得安稳又恬静。

他就这样看着，怎么看都看不够，忍不住又凑过去，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又在鼻尖啄了啄，像对待稀世珍宝。

直到虞书皱了皱眉，嘴里呢喃了两句听不清的梦话，他才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收紧手臂，将她护在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分割把………………

虞书睁开眼时，身侧的被褥已经凉透了。

她心里猛地一沉，带着点说不清的懊恼——竟睡得这样沉，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指尖抚过他躺过的位置，那片凉意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不舍。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没什么好难过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若能出来，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她攥紧了拳头，眼神里透出一股执拗——她答应不跟着，不过是想让他少些牵挂，真到了那一步，她绝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

起身收拾妥当，虞书径直往霍秀秀的房间走。脚步刚到门口，那扇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霍秀秀站在门后，脸上满是泪痕，眼眶红肿得像桃子，手里紧紧捏着一封信，信纸都被泪水浸得发皱。“虞书……”她声音哽咽，刚开口就带了哭腔。

虞书接过信，上面是霍仙姑笔锋凌厉的字迹。看完最后一行，她默默将信递回去，伸手把霍秀秀揽进怀里。

“又被我奶奶算计了……”霍秀秀埋在她肩上，哭得浑身发抖，“她又骗我……”

“她不是算计你，是护着你。”虞书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你奶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沾这趟浑水。她给你下药，让你多睡几个小时，就是不想让你看着她走，不想让你跟着冒险。”

她顿了顿，看着霍秀秀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信里说‘九死一生’，其实……她或许根本没想着能全身而退。她把霍家交给你，就是不想让你进去，想让你好好活着。”

“你得让她安心。”虞书捧起霍秀秀的脸，帮她擦去眼泪，“守好霍家，才是对她最好的交代。”

霍秀秀愣住了，哭声渐渐停了，只是肩膀还在微微耸动。她看着虞书，眼里慢慢透出一点清明，又带着不甘和委屈：“我会守好霍家，我也想她能回来……”

虞书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些话不必说透，霍秀秀心里其实明白——霍仙姑这一去，是抱着最坏的打算的。

院子里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远处的山林被薄雾笼罩，像一道无法穿透的屏障。

虞书望着那片山林，心里清楚，她们能做的，除了等，还有守。守着霍家，守着这份等待，也守着那个“万不得已时，必须进去”的念头。

她低头看向还在抽噎的霍秀秀，轻声说：“走吧，先去吃点东西。日子还得过，霍家还得有人撑着。”

霍秀秀吸了吸鼻子，攥紧了手里的信，点了点头。阳光落在她脸上，映出泪痕，也映出一丝隐隐的倔强——就像当年的霍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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