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崩溃的楚盛
直到楚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
沉重的殿门轰然关闭。
楚天恒这才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内殿。
他脸上复杂的情绪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祖父对孙儿最深切的担忧和焦急。
内殿温暖如春，楚昭裹着厚厚的锦被，小脸依旧苍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显得格外脆弱。
他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
“昭儿！”
楚天恒快步走到榻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紧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楚昭微微睁开眼，看着皇爷爷焦急的脸庞，眼神却带着一丝茫然和空洞：“我没事了，让皇爷爷操心了……”
“没事就好！”
楚天恒松了口气，又试探的问道：“你可记得，是谁推你下水的？是怎么落水的？”
听见这话，楚昭仿佛努力回忆着，小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最终无力的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而飘忽：“皇爷爷……孙儿……孙儿不记得了……只记得……眼前一黑……好冷的水……”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天恒的心猛地一沉！
不记得了？
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短暂失忆？
还是……他不敢深想。
楚天恒紧紧握住孙儿冰凉的小手，将那冰冷一点点捂热，声音低沉而坚定：“无妨！你先好好休息，等身子养好了再慢慢说！”
……
楚盛蜷缩在回太子府的马车上，身体如同浸在冰窟之中，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
额角磕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中那无边无际的恐惧来得噬骨！
完了！
全完了！
父皇虽然没有深究，但怀疑已经深深种下了！
还有楚昭落水……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已经转身离开了！
楚昭怎么会掉下去？
难道是……有人推的？
是谁？
是谁要陷害我？！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思绪混乱纠结，如同一团乱麻！
他想不明白，刚才楚天恒在养心殿爆发出的龙威……那眼神……那气势……哪里像久病缠身？
难道……父皇的病……是装的？
楚昭落水前那番关于喂鱼的童言……
“喂多了会撑死”……
“控制有度”……
这分明是在警告！
是在暗示！
自己就是那条被投喂的鱼？
父皇借他的口，在警告自己？！
这一切……难道是父皇设的局？
为了除掉我这个碍眼的太子？！
“啊——！”
楚盛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子里搅动！
强烈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顿觉眼前阵阵发黑，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上！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溅而出，在车厢内绽开刺目的猩红花朵！
“殿……殿下！”
随行的内侍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楚盛眼前一黑，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有那口刺目的鲜血，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极致的恐惧和崩溃！
……
不知过了多久。
楚盛在浑浑噩噩中挣扎着。
仿佛沉溺在冰冷粘稠的噩梦里。
无数扭曲的画面在眼前闪回：
楚天恒冰冷的眼神。
楚昭落水的扑通声。
侍卫如狼似虎扑来的身影。
还有那池水中争抢鱼食的锦鲤……
那些锦鲤突然变成了他自己的脸，张着嘴，被无形的鱼线钓起，悬挂在虚空之中，徒劳地挣扎……
“不……不要……不是我……”
他痛苦地呻吟着，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寝殿熟悉的雕花，还有……一张枯槁凝重、写满担忧的老脸。
“舅……舅父……”
楚盛看清来人，积压的恐惧、委屈、绝望瞬间决堤！
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舅父……呜呜……刚才差点……孤差点就……”
说着，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
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躺在锦被中失声痛哭。
仿佛要将所有的惊惧和委屈都哭喊出来。
徐国甫看着楚盛这副失魂落魄、涕泪横流的惨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接到东宫急报，说太子吐血昏迷，便立刻赶了过来。
“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徐国甫轻叹一声，关切的询问道。
楚盛瘪着嘴巴，用了好半天，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给了徐国甫。
徐国甫闻言，脸色大惊，声音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盛儿……你……你老实告诉舅父！楚昭落水……是不是……是不是你干的？！”
“不——！”
楚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锦被中挣扎起来。
他死死抓住徐国甫的衣袖，眼中充满了被怀疑的惊痛和委屈，声音嘶哑尖利：“舅父！难道连您也不信我？真的不是我！我发誓！我对天发誓！”
他剧烈地喘息着，脸上病态的更甚，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是！我承认！当时在池边……看着那小崽子……我……我脑子里是闪过那个念头！但我忍住了！舅父！我真的忍住了！我知道轻重！我知道那是死路一条！我……我是转身离开后才听见落水声的！跟我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徐国甫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楚盛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作伪的痕迹。
但楚盛此刻的神态不像装的。
“当真……不是你？”
徐国甫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最后的确认。
“当真！千真万确！”
楚盛重重点头，指天发誓，眼神急切，“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国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但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那就怪了……”
他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床沿，“不是你……那会是谁？难道是……陛下？”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迅速否定，缓缓摇头，“不可能。陛下对皇长孙视若珍宝，绝不可能拿他的性命做饵设局！风险太大！万一有个闪失……代价谁也承受不起！陛下不会如此不智！”
楚盛脸色茫然：“那……那会是什么？难道……难道是那池子里的鱼妖作祟不成？”
“鱼妖？”
徐国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讥讽，“你当这是志怪话本？动动你的脑子！”
他站起身，在宽敞却压抑的寝殿内缓缓踱步，烛火将他佝偻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
突然，脚步猛地一顿！浑浊的老眼骤然眯起。
一道冰冷的、带着洞穿一切的精光，爆射而出！
“如果是……楚昭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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