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库尔格

入夜，朔方城主府书房。

灯烛明亮，秦夜坐在书案后，仔细翻阅着那三名斥候送来的详细报告。

他们休息过后，效率极高，已将所见所闻尽数写下。

字迹虽略显潦草，但内容颇为详实。

楚岚端着一碗参茶走进来，轻轻放在案头。

见秦夜凝神阅读，她便绕到他身后，伸出纤纤玉指，力道适中地为秦夜揉捏着紧绷的肩膀。

秦夜舒服地叹了口气，将身体微微后靠，享受着妻子的体贴。

他指着报告中的一段文字，开口道：“岚儿，你看这里，我们的斥候佯装成牧民，在靠近王庭的部落听到些风声。”

“乌桓原本确实在疯狂集结各部族兵力，赫连铁勒甚至放出话来要亲征雪耻。”

“但后来不知为何，这股势头忽然就缓了下来，最终不了了之。”

楚岚俯身，顺着秦夜的手指看去，黛眉微蹙：“突然中止大规模征兵？这说明……乌桓内部遇到了某种棘手的麻烦，或者……出现了让他们不得不改变原定计划的外部压力？”

“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夜轻轻拍了拍楚岚的手背：“乌桓必定是遇到了大  麻烦，而且这个麻烦，说不定就是那蛮族造成的！”

说着，手指又重重一点：“岚儿你看，报告中提到，当初赫连勃勃朗赖以成名、在右卫城给我们造成巨大麻烦的‘巨象骑’，其来源非常神秘，并非乌桓草原所产。有老牧民隐约提及，那些庞然大物，似乎与极北之地的蛮族有关！”

楚岚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夫君怀疑乌桓遇到的麻烦来自蛮族，不无道理啊！”

秦夜缓缓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语速加快，进行分析：“战象乃是战场利器，但驯养、繁衍、维持一支象军，耗费巨大，且绝非易事。”

“右卫城一战，赫连勃勃朗的巨象骑几乎损失殆尽，这对乌桓来说绝对是沉重打击。”

“而如今，他们不惜以公主和亲为代价，也要与产出巨象的蛮族结盟……”

“是为了寻求兵力支援……还是……”

秦夜和楚岚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低声道：“被蛮族要挟？”

……

极北之地，终年苦寒。

虽已是夏末初秋，大乾腹地尚且暑热未消，云州也仅微有凉意。

但在这里，呼出的气息瞬间便会凝成白雾，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裸露的皮肤。

赫连勃勃朗裹着厚实的雪熊皮毛大氅，依旧觉得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

他率领着一队精锐的亲卫，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茫茫雪原之上，终于抵达了冰原蛮族最大的部落聚居地。

这里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是一个由巨大兽皮帐篷、冰屋和粗糙原木围栏组成的庞大营地。

营地建立在一座冰山之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油脂和原始粗犷的气息。

许多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披着兽皮、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蛮族战士，正用警惕而充满野性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赫连勃勃朗昂首挺胸，带着亲卫走过营地，似乎是轻车熟路。

直到来到冰山洞窟前，才被几个蛮族战士拦下。

经过通传，被允许独自入内。

洞窟内光线昏暗，燃烧着油脂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声响，映照出洞壁上狰狞的狩猎壁画和悬挂的种种奇异兽骨。

中央高处，一个以整块巨石雕琢而成的宽大座椅上，铺着厚厚不知名猛兽的毛皮。

蛮族之王库尔格，就端坐其上！

他身形壮硕得如同人立而起的巨熊。

野兽皮毛下、裸露出的古铜色臂膀肌肉壮硕，布满伤疤。

一头乱糟糟的棕红色长发披散着，虬髯满面，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深陷的、闪烁着野兽般精光的蓝色眼眸。

他的鼻梁高挺、却略带鹰钩。

嘴唇厚实，此刻正紧抿着，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野蛮威严。

仅仅是坐在那里，一股浓烈的压迫感和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赫连勃勃朗定了定神，依照草原的礼节抚胸行礼：“乌桓特使赫连勃勃朗，参见伟大的冰原之主，库尔格王！”

库尔格王在赫连勃勃朗身上扫视了一圈，声音低沉沙哑：“乌桓大王子，你又来了，那本王要的人，带来了吗？”

他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目光灼灼地盯着赫连勃勃朗的身后，似乎在寻找那道预期的俏丽身影。

赫连勃勃朗心中一紧，硬着头皮，微微躬身道：“尊敬的库尔格王，外臣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联姻之事，至于明珠公主，她并未随外臣前来。”

“嗯？”

库尔格王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

那股压迫感瞬间增强了数倍，火光照耀下，影子如同巨魔般投在洞壁之上！

“没来？什么意思？赫连铁勒是想戏耍本王吗？！”

听见这话，感受到巨大的威压，赫连勃勃朗感到头皮发麻，连忙解释道：“不敢！大王息怒！父汗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外臣与父汗再三思量，认为联姻之事或可再议……公主她……体质柔弱，恐怕难以适应冰原苦寒之地。外臣恳请大王，能否收回成命？我乌桓愿以十倍的金银、牛羊、皮草作为补偿！”

“收回成命？补偿？”

库尔格王猛地一拍石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洞窟似乎都嗡嗡作响。

“赫连勃勃朗！”

“你还有脸跟本王提补偿？！”

“当初是你们乌桓，苦苦哀求，本王才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将珍贵的巨象借予你们，助你们组建那什么狗屁巨象骑！”

“结果呢？！”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下石阶，逼近赫连勃勃朗：“珍贵的巨象，几乎损失殆尽！”

“数千头啊，你们怎么赔，拿什么赔？就算把你们乌桓都赔给我，也赔不起！”

“本王大发慈悲，答应只要将明珠送来给本王做女人，便不再追究巨象损失之事，甚至可以考虑再给你们一些支持！”

“你们倒好！”

库尔格王来到勃勃朗面前，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对方吞噬：

“现在居然敢跟本王说收回成命？用那些黄白之物来打发本王？”

“你以为本王缺你们那点东西吗？！”

“赫连勃勃朗！你们乌桓若不把明珠乖乖送来，就等着承受本王的怒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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