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曲肝肠断

那星图中浮现的，竟是三年前北冥海底不为人知的真相——

陈经的瞳孔猛然收缩。但见星图里，自己手持龙纹长枪刺向淮南侯咽喉时，枪尖离对方心口尚有三寸，却突然被无形之力定格。海底暗流中，分明有七条金线从自己背后经脉透出，另一端竟连着马舒垂在袖中的指尖！

"龙抬头要诀不在枪势，在龙息。"马舒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左眼星图里又浮现新的画面：五岁孩童在雪地里练枪，每招每式都暗合北斗走向。陈经这才惊觉，当年蓑衣老叟教的根本不是什么枪法，而是七星步的变式！

淮南侯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他撕开胸前血肉，竟抓出三根钉在摇光镇物上的金针——针尾都缀着米粒大的玉铃铛，正是陈经记忆中马舒常戴的耳坠！

"叮铃——"

铃音荡开的刹那，陈经怀中突然飞出一物。是那缕金发！发丝在空中自行编织，转眼化作巴掌大的金网，将三根金针牢牢裹住。淮南侯暴怒之下挥掌劈来，却被网上突然迸发的星光灼伤——那根本不是头发，是女帝用本命真火炼化的天蚕丝！

"现在看明白了吗？"马舒的青铜眼罩"咔"地裂开一道缝，"三年前所谓决战，不过是为引你入局的饵。"她突然将骨刺簪往自己左眼一划，星图顿时如瀑泻下，在云州城上空重现当年景象：

海底的"陈经"枪势突变，使的分明是马舒独创的"贪狼叩月"。而本该毙命的淮南侯胸口，早有一枚玉扣状的伤痕——正是此刻裴寂消散前塞给陈经的玉佩形状！

"七星连珠的真义..."马舒的声音忽然带上哽咽，"是要有人甘为摇光。"她猛地将骨刺簪掷向地面。簪尖触地的瞬间，陈经突然看见令灵魂战栗的一幕：

七位星官虚影同时结印，而他们脚下亮起的，赫然是放大万倍的玉佩纹路！每个星位对应的，正是云州城七处建筑——药铺天枢、当铺天璇、茶馆天玑...而玉衡位，竟是陈经住了三年的破旧小院！

淮南侯突然狂笑起来："你以为揭穿这些就能..."话未说完，他脖颈突然爆出七朵血花。陈经这才看清，那些血色纹路根本不是伤痕，是七条缩小的龙影——正是当年女帝刺入自己心口的"七煞锁魂"！

马舒的左眼星图突然定格在某颗暗星上。陈经如遭雷击，那分明是自己在皇城受封那夜，马舒指着星空说的"将来你的本命星"。此刻暗星竟与淮南侯心口的摇光镇物共振，爆出刺目血光。

"贪狼吞月是假象。"马舒伸手接住坠落的金网，"真正要吞的，是二十年前女帝种在你心口的邪种！"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剑痕——形状与陈经的龙纹枪头分毫不差！

云层中传来清越剑鸣。陈经抬头看见金乌化作一柄赤红长剑，剑穗上缀着的正是淮南侯府的血玉箫碎片。而剑身映出的倒影里，哪里有什么青金龙影，分明是二十年前女帝祭天时的星轨！

"最后一步。"马舒突然将青铜眼罩抛向陈经，"用你当年在观星台学的招式。"陈经下意识接住眼罩，脑内突然涌入陌生记忆：少年时的自己跪在浑天仪前，学的根本不是星象，而是——引星入体的禁术！

眼罩内壁的符咒突然活了过来，顺着陈经手臂爬上脖颈。他福至心灵，反手将眼罩扣向淮南侯面门。符咒触肤即燃，烧出的青烟竟凝成女帝虚影，一指刺入淮南侯眉心。

"噗！"

淮南侯天灵盖炸开血洞，却无脑浆迸出，只有七条小龙争先恐后涌出。马舒左眼星图骤然大亮，七龙顿时化作流光注入地脉。整座云州城突然剧烈震颤，所有建筑瓦当同时显现北斗纹样！

陈经突然听懂龙吟的含义——那是古调《破阵子》的首句！他鬼使神差地唱出下阙，怀中玉佩应声而碎。无数金粉从裂缝中涌出，在空中组成女帝绝笔：

"舒儿，让那傻小子用我教他的调子，为你唱完《贺新凉》。"

马舒的青铜眼罩终于完全碎裂。她右眼重见天日的刹那，陈经看清了那瞳孔——哪里是什么星图，分明是缩小版的云州城！而城中央钟楼顶端，裴寂消散的身影正重新凝聚！

钟楼顶端，裴寂的身影如烟似雾，却又在月光下渐渐凝实。陈经这才惊觉，裴寂的轮廓竟与记忆中蓑衣老叟重叠——那教他龙抬头枪法的老者，眉间同样有一道新月状的疤痕！

"师父？！"陈经喉头滚动，却见裴寂的虚影向他遥遥一指。霎时间，他怀中那半缕金发突然飞旋而起，与空中女帝绝笔的金粉交织缠绕，竟在云层之上凝成一张古琴。

琴弦无人自鸣，奏的正是《贺新凉》的曲调。马舒右眼中的"云州城"忽然灯火通明，每扇窗户都透出琉璃色的光晕。陈经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马舒在药炉边哼过的陌生小调——此刻才知那竟是《贺新凉》的变奏！

淮南侯的残躯突然剧烈抽搐。他心口处的摇光镇物"喀嚓"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孩虚影——那眉眼竟与五岁的马舒一模一样！虚影朝着古琴伸出小手，琴身顿时迸发出七色霞光。

"原来如此..."陈经喃喃自语。他忽然记起女帝临终时塞给他的羊皮卷，上面朱砂绘制的根本不是地图，而是琴谱！当年海底决战前夜，马舒在他茶中下的也不是毒，是能让血脉共鸣的"同气连枝散"！

云层中的古琴突然倒转，琴背显现出密密麻麻的铭文。陈经瞳孔骤缩，那些文字竟是北冥海底的龙族密语！他下意识用枪尖划破掌心，将血珠弹向琴身。鲜血触弦的刹那，整张古琴化作流光灌入他天灵盖。

"轰——"

陈经的识海里炸开万千记忆碎片。他看见二十年前的女帝并非病逝，而是将自己炼成了镇守云州龙脉的人柱！那七位星官也非战死，是自愿将魂魄注入北斗阵眼。最震撼的是马舒右眼里的"云州城"——那根本不是幻象，是女帝用毕生修为凝炼的"山河社稷图"！

淮南侯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龙鳞——这才是他被邪种侵蚀的真容！陈经福至心灵，突然将长枪往地上一顿，枪尾龙纹竟与玉扣残留的星光呼应，在脚下展开巨大的星图。

"贪狼吞月是假，青龙汲星是真。"马舒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右眼中的城池开始崩塌重建，钟楼指骨上的银环突然飞出，套在了陈经枪尖。

裴寂的虚影在此刻彻底凝实。他抬手轻抚陈经发顶，动作与二十年前教枪时如出一辙："七星连珠局，从来要锁的不是淮南侯..."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马舒，"是借他肉身温养了二十年的烛龙逆鳞！"

陈经这才看清，马舒左眼星图中央始终不动的光点，分明是片倒生的龙鳞！而淮南侯心口爬出的七条小龙，正在空中首尾相衔，组成一把青铜巨锁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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