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海之妖
寒荒氏占据了昆仑山脉的南麓，和西母氏分割了整个昆仑山脉，某种层面上也可以说是分庭抗礼。
昆仑丘南麓。
高原之上白雪飘飘，山径之上竟然飘起了白雾，寒荒氏的巫循着那小径进入了另一片空间。
寒冬腊月立时变成了四月初春，只是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落花声。
云山雾罩之中，一棵神树的轮廓逐渐地映现，巫看到了高处的光，然后拜倒在地。
“帝！”
寒荒氏的巫这两年东奔西走，基本很少留在部族之中。
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发现周围妖的踪迹，以及搜集远方关于妖的消息。
“东方千里之外，听闻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高山，几乎是一夜之间出现的。”
“南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现世了，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只是谁也没有真正看到过它的本相。”
“东南方向数百里的一座山上，我亲眼看到了一只有两个头的黑色妖物。”
“我曾经和一支东来的部族首领交谈，他说曾经在东方也看见了一条龙的影子，那龙背生双翅，通体金黄。”
“……”
李俊一边听着，一边也看着封印住自己的神石。
“难怪神石消融得这么快。”
这么多的妖的诞生，似乎都是在汲取着这神石的力量。
而李俊在寒荒之巫的口中，也似乎看见了那个神话之中的山海世界，这些妖的现世带来的变化不仅仅是恐怖的力量，它们几乎每一个都会让一地发生巨大的改变。
平地起高山，所过之处赤地千里。
万里飘雪冰封大地，平原骤然生沼泽大湖。
这些对于这些妖来说，不过是它们诞生时候与生俱来的异像而已，就像是婴孩生于人世间的第一声啼哭，彰显着它们的存在。
寒荒之巫几乎每年都会来一次，向他说明着外界的变化，李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每一次看到巫，便发现她老一分。
这一日，李俊突然问她。
“已经多少年过去了？”
寒荒之巫没有算，就仿佛每天都记得日子。
“距离我第一次上天，已经过去了十年。”
李俊：“这是最后一次了。”
巫不知道自己的死期，但是帝说这是最后一次，那么下一次的祭祀之前，她定是要死了。
不过她是桃巫，时间一到自然不可能如同常人一般死去，而是回到这天上成为昆仑之巅上的一棵桃树。
李俊：“当年我让你去章尾山，这些年你也一直替我奔走，你想要什么？”
巫想了想：“我想要成为鬼。”
如今鬼的概念和后世已不同，换一种说法便是，她希望帝帮她成为鬼神，一如之前的女祭。
李俊：“你知道鬼是什么吗？”
巫：“我知道。”
李俊：“知道还想要变成它么。”
巫：“我想死后也有人记得我，百年以后千年后，还有人供奉和祭祀我。”
李俊说：“也可能不会成为鬼，而是直接烟消云散，你才是尸巫，连请鬼神上身都勉强，如何能成桃鬼。”
这二三十年间，关于巫的称呼也逐渐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第一阶段通过祭祀被妖的力量寄生成为巫的，被世人称之为灵巫。
他们能够使用一些初级的超凡能力或者神通，身体的部分器官产生异化。
当然，必须通过特定的祭祀方式才能成为巫，那种直接被妖的力量浸染的，不用多久就彻底失去了心智沦为怪物。
虽然，大多数巫的结局也差不多。
第二阶段异化阶段的巫也有着特定的名字，因为其拥有的力量或者请来的鬼神被称之为某位鬼神的尸，也被称之为尸巫。
强者，能够直接借来妖的力量，一如之前西母氏的少鵹，被称之为青鸟之尸，最强的帝巫。
中者，能够借来鬼神上身，间接地借来妖的力量。
弱者便是如今的寒荒之巫，她其实是借助女薎的桃枝成为的巫，进入了第二阶段的异化阶段之后按道理应该称之为女薎之尸。
但是女薎到最后都没能成为鬼神，她因此根本没有办法行使这种力量。
当然，尸巫他们通过一些仪式也能够借来其他的鬼神甚至是妖的力量，但是却没有异化的力量，而且付出的代价更大。
巫还是请求：“我想要试一试。”
桃树摇曳，已经充满了裂痕的神石上落下一粒金尘，带着层层霞光落向地面上的祭坛。
荒芜的寒冬里。
昆仑丘下。
老迈的桃巫在成百上千人的拱卫下走向祭坛，那远古的先民向着昆仑之丘顶礼膜拜，口中高喊着。
“寒荒……寒荒……！”
“女薎之尸。”
“尸……”
寒荒和尸两个字眼反复出现，这些人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和狂热。
巫在数百上千远古先民的膜拜之下，逐渐地走向远处那奇异的山峰，一边走一边唱着古老的歌谣。
唱那寒荒氏从蛮荒之中一路走来，唱那女祭和女薎的故事，唱那从天而降的大日和帝。
路上，巫的身上渐渐地出现异常。
她的手臂逐渐地木化，出现了道道木纹，她的身上开出桃花，正在从人渐渐地化为了一棵桃树。
然后伴随着一阵云雾，巫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她穿透层层云雾，感觉自己在登天而行，最后来到了那天上的仙山玉峰。
巫抬起头，她看到了帝影。
一粒金尘从天而降，落入了她的体内。
这个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棵桃树，但是紧接着层层光芒从她的体内逸散出来，桃树变得越来越大。
一丈，十丈。
但是，渐渐地她就容纳不下这股力量了，桃树生长的时候伴随着奇怪的声音。
“咔咔咔~”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桃树裂开了，然后骤然间枯萎，最后化为了粉尘消散。
那粉尘沿着桃林铺下去，最后融入了泥土之中，
对方消失得轻柔若无物，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甚至，连那一首最后的祝祭歌都没来得及唱完。
神树高处。
青鸟静静地看着消失的巫，发出一声啼叫。
仿佛在嘲弄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凡人，竟然也妄想让自己的名字被岁月铭记。
但是让李俊意想不到的是，它的力量并没有消失。
最后，齐齐地汇聚流淌向了山径上的另外一棵树，女薎死后化为的那棵树，所谓女薎之尸力量的源头。
桃林间突然有人唱起了歌谣，接着唱起了帝的神话，唱起了寒荒。
仿佛在告诉那高处的帝。
即使上一个唱这首祝词的人死去，下一个也会很快出现，人会死但是人的执着和欲念却永不消逝，世世代代无休无止。
然后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影子从林间出现，也代替了刚刚的寒荒之巫一点点地朝着高处走来。
她来到了祭坛之上，抬头看向高处。
但是伴随着那祝祭歌的声音，她一点点地伸出手，手心绽放着金光。
似是在说：“你不给我，看，我还是触碰到了你的一部分。”
她又唱起了歌，那声音似乎变得更欢快了，环绕在帝的身旁，不停不休。
似乎在告诉他：“即使你不让我当帝巫，但是我们依旧想要祭祀你，我们的欲念和执着不因你的意志而改变。”
即使跨越时空，即使千年万年。
祝祭歌声中。
李俊知晓了女薎的力量，看到了女薎祭祀的方式，当然也感受到了女薎的执欲。
渐渐地，李俊感觉到视线再次重叠，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另一双眼睛却在缓缓睁开。
“这一次的时间是多久？”
“是三十年。”
李俊在桃鬼女薎的祝祭歌之中离开了上古蛮荒，最后离开的时候，他看向了正在不断崩裂溶解的神石。
下一次，他应该就能够从这神石之中走出来了。
——
南港市。
位于郊区的第四中医院牌子都换了，里里外外都成了一座防卫森严的基地，通往这里的道路都全部隔离设卡成为了专用通道，附近的几座山也被划分成为了军事基地和研究基地。
罗震在基地门口等待着迎接各路空降人员的时候，看到了外面不断驶来的车辆，尤其是看着正在经过身前的那些车辆上帆布盖着的导弹轮廓，让他顿时感觉呼吸一紧。
外面和附近的山区不仅仅进驻了大量的部队，罗震甚至知道还有着一支特意为他们巡航在南港附近的舰队，南港市区附近的几个军用机场更是全天候等待着他们的指令。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明天海上或者他的头顶上爆炸了几颗核弹，他都不觉得惊讶。
而在这一切。
都是为了基地的最下层，地底深处的那样东西。
它没有名字，目前只有一个代号，
“门！”
罗震接到了刚刚抵达基地的重要人员之后，便第一时间领着他们去看“门”。
密集的线缆穿过那扇贯穿两界的空间门，一辆辆车辆穿过虚幻的光晕抵达另一片虚空。
他们将会抵达陶山岛上的那个港口，然后再从这里出发，前往另一个空间的更深层。
或者说已经有人出发了。
半天以前，路刚才带队划着桃木船横渡那虚无之海，登上了章尾山的深处。
来人看完了门的情况，然后得知了一个消息。
“探索队已经出发了，不是说让等我们吗？”
罗震立刻回答：“等不及了，刚好章尾山的距离靠近了一些，而且刚好陶山岛的雾气也消散了一部分。”
“若是拖下去担心出问题，毕竟那艘造出来能够横渡虚空的船到底行不行，我们也没有经过验证，门后面的世界和我们这边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到处都充满了危险。”
问：“两名超凡者不会都派过去了吧！”
罗震答：“这一次依旧是路刚带队，但是赵南歌依旧在基地里。”
对方点了点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现在需要掌握更多的超凡力量。”
罗震：“木客实验室的负责人已经在进行实验了。”
对方说：“让所有人都过来开会。”
会议室里面。
整个基地上下各个部门的核心人员和负责人全部聚集一堂，所有人全部都是最近调过来的，甚至许多刚刚才下飞机。
罗震看着在场的人员，每一个要么是声名赫赫的院士或者某个方面的专家，要么就是从各行各业调来的精英，以及空降而来坐镇的各部门负责行政工作的负责人。
路刚出发了，但是所有人对于那章尾山里面到底有什么依旧是一头迷雾，所有人都在研究着陶山岛的数据，探究着章尾山和烛龙的秘密，以及那扇黄泉之门后面的隐秘。
“我们必须弄清楚烛龙的力量是什么，章尾山预计多久会彻底进入现世，评估它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还有那扇刚刚发现的门后面是什么，门上面是谁，长生观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如果按照神话，可能是烛龙本身，亦或者大羿、西王母、后土、土伯、泰山府君之中的一个，也有可能都不是，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神话之中关于阴间的神祇实在是太多了。”
“大羿？”
“先秦以前，经常会将大羿刻在陵墓里。”
“如果门后面是阴间的话，不会将门打开之后，以往死去的那些东西甚至是鬼神都会跑出来吧？”
“谁知道里面到底有着什么东西，让我们找到阻止章尾山升入现世的方法，但是现在别说是阻止章尾山和那条烛龙了，这里面随便出来一个什么，我感觉谁都拦不住。”
众人抬头看着荧幕，望着那黄泉之门的影像。
那用龙当作座驾，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刻在阴间大门上的存在，一个个为其背后代表着的东西感觉头皮发麻。
“只能等待探索队伍回来之后，带回更多的信息了。”
“这也太被动了。”
“我们该拿什么，才能阻止这一场灾难？”
“我们必须在木客病毒和超凡者的制造上取得突破，还有门的使用和规划必须全面展开，时间紧急实在是拖不得了。”
“……”
会议上，罗震被安排和负责的任务便是调查和尽量阻止延缓章尾山侵入现世，调查长生观的目的和行动。
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最迫在眉睫的，也是所有人头顶上的利剑。
而罗震刚刚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屁股还没有来得及挨着凳子，便立刻又被一个消息给喊了回去。
走在通道的时候，罗震为身旁的助理。
罗震：“出什么事了？”
助理：“长生观的新闻发言人上电视发言了。”
罗震还以为对方又搞之前那一套：“周神通又搞直播，这人以为自己是明星还是网红？”
助理急忙说道：“不，是黑水国的电视，黑水国家电视台国际新闻频道。”
罗震一愣：“怎么回事？”
助理急促地点明了问题：“刚刚得到消息，黑水国内部发动了政变，前任总统宣布下台，新任总统宣布加入长生观的所谓非人联合协会。”
罗震忙问：“和长生观有关？”
助理点头：“是长生观，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摧毁了黑水国首都的所有军事防卫力量。”
罗震问：“他们出了多少人？”
助理说：“就一个人”
罗震声调也变高了：“一个人，周神通出手了？”
助理说：“他连面都没露。”
罗震还没有来得及问细节，助理便已经拿出了平板，一边走着一边在罗震的面前放起了视频。
“轰隆！”
视频一开场便是剧烈的爆炸声，机场之上一排飞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贯穿了一般，全部爆炸了开来，整个机场都化为了烈焰。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视频，大地之上一个影子快速地掠过，几辆装甲车和一辆坦克被掀翻，那影子如同巨蛇一般高高耸起张开嘴巴，口吐烈焰卷起风暴，数十上百的士兵便在烈焰之中化为灰烬。
面对枪林弹雨和各种集火，那“影子”丝毫没有畏惧，直接迎面而上，所过之处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第三个视频打开。
视频里的“影子”历经前面的两重考验，似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只见他从高处飘落一跃而下，砸在了一条行驶在公路上的一支明显是进行支援的部队车队上，颇有种模仿当初重瞳李俊的招式的感觉。
“轰隆！”
火焰化为一条火龙沿着道路席卷开来，剩下的便是让人不忍去看的一面倒的屠杀画面。
不论是罗震，还是身旁的助理，都感觉浑身冰凉。
罗震之前见识过超凡者之间的战争，但是说实话那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而且超凡者之间的对战只能看得出超凡力量的神奇，甚至因为他们之间的大量缠斗追击让人感觉超凡者也不过如此。
但是，当这超凡者出现在现世，对着各种科技产物表现出碾压的姿态来的时候，便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种存在对于秩序和文明的破坏力。
罗震甚至想，如果让这样一个超凡者杀到“门”基地来，他们能够拿什么阻止对方。
所有常规物理攻击全部失效，唯一能够和他进行对抗的，怕是只有赵南歌了。
走着走着，身旁的助理突然说。
“组长，到了。”
罗震还在沉思中，看了一眼面前的门，才明白自己到地方了。
敲了敲门，听到回应后推开门。
门后面是一间办公室，里面的几个人都站着，目光看向一台挂在墙壁上的显示屏。
上面标注着一个罗震从未见过的电视台的标志，但是发言的明显是一个东国人。
罗震终于看到了所谓长生观的新闻发言人，他一下子便认出了他。
“张由，这家伙果然没死。”
那人，正是之前在章尾山里和路刚赵南歌厮杀缠斗的另一位超凡者，后来烛龙闭上眼睛的时候，所有人撤出了章尾山，张由和不少长生观的超凡者都被留在了里面。
如今看起来，力量源自于烛龙一脉的他们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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