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侯夫人的眼泪

提刑司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靖王萧决那张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手中那封薄薄的信纸，此刻却重如千钧。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它指证的，是大雍王朝的储君，未来的天子。  它揭开的，是一个足以动摇国本、让无数人头落地的惊天丑闻。

“王爷，”卫风的声音艰涩，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若此事为真，太子殿下他……”

“此事，到此为止。”萧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不信。他只是做出了一个最冷静、也最可怕的决定。

他走到苏晚璃面前，将那封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一个特制的铁盒之中，上了锁。

“卫风，”他下令，“将永定侯‘请’回王府别院，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他。另外，对外宣称，小侯爷赵询，系遭人寻仇，被江湖匪类所杀。此案，由皇城司全权接手，追查凶手。”

他三言两语，便将这桩通天的案子，从太子身上，暂时剥离，压成了一桩普通的仇杀案。

这不是包庇。  这是在为一场即将到來的、更猛烈的风暴，争取时间  。

苏晚璃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她知道，从她将这封信交出去的那一刻起，这桩案子，就已经不再是一桩单纯的法医案件了。它变成了一把刀，一把足以改变朝堂格局的刀。而握刀的人，是萧决。

如何出刀，何时出刀，是他的决断。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侯夫人赵氏。

她显然已经从自己丈夫口中，得知了那个让她肝胆俱裂的真相。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没有了半分侯夫人的仪态，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绝望的母亲。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苏晚璃的面前，死死地抓住她的裙角，泪如雨下。

“苏提刑……苏提刑我求求你……”她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悲怆，“我不查了……我们不查了……求求你，把那些证据都烧了吧！就当我的询儿是自尽的！就当他……从没回来过！”

她曾以为，自己要的是真相，是公道。  可当那个足以将整个侯府、乃至她娘家满门都碾得粉碎的真相摆在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

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公道。  她只是，想要回她的儿子。

苏晚璃缓缓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心中那片法医的冰冷，被这滚烫的、属于母亲的眼泪，烫出了一丝裂痕。

她没有去扶她，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她只是伸出手，将那枚从赵询尸体上找到的、沾染着血污的玉佩，轻轻地放在了侯夫人的掌心。

“夫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您的眼泪，令公子在天有灵，会看到的。”

“但我的职责，是让枉死之人，闭得上眼。”

“真相已经找到，如何处置，是王爷的事，是陛下的事。但我，绝不会亲手将它掩埋。”

她说完，便站起身，不再看那瘫软在地、哭得肝肠寸断的侯夫人。

她走到萧决身边，清亮的眼眸里，再无半分动摇。

“王爷，我饿了。”

萧决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因一夜未眠而略显苍白的脸，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坚韧的眼睛，心中那份因太子之事而起的滔天怒火，竟也平息了几分。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她微凉的手。

“走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本王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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