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纸密令，深夜入宫

靖王府。

当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时，萧决那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他猛地甩开苏晚璃的手，踉跄几步，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庭院中那坚硬的石狮子上！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骨裂的闷响。  石狮安然无恙，他的手背却已是血肉模糊。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如同他那颗正在滴血的心。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只废了的手，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的低吼。

苏晚璃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她知道，此刻的他，需要发泄。

许久，那颤抖终于平息。  萧决缓缓抬起头，月光洒在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却照不进他那双空洞得如同深渊的眼眸。

“晚璃，”他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母妃……真的是他杀的？”  “我父皇……真的就那样看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刀子凌迟他自己。

苏晚璃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伸出双手，捧住他冰冷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

“萧决，看着我。”

她的眼神，清澈、坚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在你问这些之前，先记住一件事。”

“无论真相如何，无论他是谁，无论你要做什么……”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我都在这里。”  “我帮你验尸，帮你查案，帮你找出所有的证据。”  “你要战，我陪你战。你要反，我为你……递刀。”

萧决那双空洞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她眼中那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的信任与支持，那颗被撕裂得支离破碎的心，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拢了起来。

他猛地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将她狠狠地、用力地揉进了自己的怀里，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晚璃……”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我……只剩下你了。”

苏晚璃轻轻地回抱住他，拍着他宽阔而颤抖的后背。

就在这时，一名亲信护卫匆匆赶来，在十步开外单膝跪地，声音急切：

“王爷，宫里来人了！太后……宣您和苏提刑，立刻入宫！”

通往皇宫的青石板路上，靖王府的马车碾过深夜的寂静，车轮滚滚，却压不住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凝。

萧决靠在软垫上，双目紧闭，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在窗外掠过的宫灯光影下，显得苍白而脆弱。他那只砸向石狮、血肉模糊的右手，已经被苏晚璃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包扎好，但那皮肉之伤，又怎及得上他心中那道被撕开的、深可见骨的裂痕。

苏晚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侧，将他那只完好的左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

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能给的，只有陪伴，和一种无声的、坚定的力量——无论前路是万丈深渊还是刀山火海，我陪你一起走。

马车在慈宁宫外停下。

这里是太后的寝宫，整个大雍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居住的地方。此刻，这座往日里宁静祥和的宫殿，却笼罩在一股肃杀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之中。

一名老太监早已在宫门外等候，见到二人下车，立刻躬身行礼，声音尖细而恭敬：“王爷，苏提刑，太后娘娘已在暖阁等候多时。”

萧决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那眼中的脆弱与迷茫已被他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他抽回自己的手，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踏入暖阁，一股混杂着檀香与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太后身着一件暗紫色绣金凤的常服，端坐在主位之上。她并未像寻常老人那般老态龙钟，反而精神矍铄，一双历经风浪的眼眸，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孙儿（臣）参见皇祖母（太后娘娘）。”萧决与苏晚璃齐齐行礼。

“免了。”太后抬了抬手，声音听不出喜怒。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萧决那只被白布包裹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苏晚璃，缓缓开口：“哀家听闻，今夜，你们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萧决垂着眼，没有说话。

苏晚璃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皇太后娘娘，我们只是在查案。”

“查案？”太后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一串佛珠重重地拍在桌上，“查案，需要带着三千城防营，围了你们哥哥的王府吗？萧决，你就是这么当兄长的？”

这是兴师问罪，也是一种试探。

苏晚璃立刻抢在萧决开口前，再次说道：“太后娘娘息怒。我们之所以会去宁王府，是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那里。”

她将宁王如何利用太后的暖房传递密信，如何构陷东宫，如何杀人灭口，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她只谈案件本身，只讲证据链条，对于宁王最后那番惊天动地的言论，她一字未提。

这是她与萧决在路上达成的共识。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那张足以颠覆皇权的底牌，绝不能轻易亮出。

随着苏晚璃的叙述，暖阁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太后的脸色，也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当苏晚璃说完，太后沉默了许久，整个暖阁只听得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终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与疲惫。

“哀家……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孙儿。”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萧决面前，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决儿，你告诉皇祖母，今夜在宁王府，景儿……除了狡辩，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来了。  最关键的问题。

萧决抬起头，迎上太后的目光。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痛苦，他一字一句，声音沙哑地反问：

“皇祖母，您希望……孙儿听到些什么？”

这个反问，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太后的心里。  她瞬间明白了。  萧决，知道了。  他知道了那个被掩埋了二十年、足以让整个皇室都万劫不复的秘密！

太后的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她看着眼前这个同样流着自己血脉的孙儿，看着他眼中那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倔强与痛苦，心中百感交集。

许久，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属于一个帝国最高掌权者之一的、冰冷的决断。

“宁王，心术不正，构陷忠良，其心可诛。”

她缓缓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了一支通体黝黑、雕刻着盘龙的簪子，交到了萧决的手中。

“这是先帝御赐给哀家的‘黑龙簪’。持此簪，如哀家亲临。从现在起，哀家给你一道密令——”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彻查宁王党羽，无论查到谁，牵扯到谁，都可先斩后奏。哀家要你，将他这些年布下的所有棋子，一颗一颗，连根拔起！”

她这是在给萧决复仇的权力。  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换取他对那个更大秘密的……暂时沉默。

这是一场交易。  一场用一个儿子的前途，来保全另一个儿子的皇位的、残忍的交易。

萧决紧紧地握着那支冰冷的黑龙簪，簪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掌心。  他没有说“谢恩”，也没有说“遵命”。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太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皇祖母，孙儿只想知道，当年，母妃最喜欢的那款安神香，宫中……是否还有存货？”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知道，这孩子，什么都信了。  而这根刺，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除非见血，否则永不可能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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