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百姓的活菩萨

扬州府，李秀才府。

这里，是那桩被官府草草定为“自尽”的悬案的案发现场。

当苏晚璃以“提刑司客卿”的身份，在那名早已被吓破了胆的捕快带领下，踏入那间还散发着淡淡死亡气息的书房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扬州府仵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耐。

“这位……夫人，”那老仵作上下打量着苏晚璃，见她虽气质不凡，却终究是个女流之辈，便更是不屑，“此案我等早已验过。门窗反锁，房梁有缢痕，桌上更有绝笔信一封，人证物证俱在，乃是……自尽无疑。夫人还是莫要在此多费工夫了。”

他这是在倚老卖老，下逐客令。

苏晚璃没有理会他。她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那具还停放在堂中的、早已变得冰冷僵硬的尸体旁。她戴上手套，在那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尸体旁，缓缓蹲下。她的目光冷静、专注，像是在欣赏一件充满了秘密的艺术品。

“你说，他是自尽？”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却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这桩“铁案”的伪装。

她指着死者颈部那道深紫色的勒痕：“自缢者，绳结受力，身体悬空，其勒痕必是呈‘八’字形，向上提拉。可他的勒痕，却是一道完整的、水平的闭合环。这说明，他不是被‘吊’死的，而是被人从平地，用绳索活活‘勒’死的！”

那老仵作的脸色瞬间一僵！

“你说，门窗反锁？”苏晚璃站起身，走到那扇看似天衣无缝的木窗前。她用一根银针，轻轻地从那窗栓的内侧，挑出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头发丝！

“凶手是用一根事先穿过窗棂细孔的坚韧发丝，勾住窗栓，从外面将窗户拉上锁死的。这，是我提刑司卷宗里最基础的……密室手法。”

那老仵作的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

“你还说，有绝笔信？”苏晚璃缓缓地走到了那张摆着“绝笔信”的书桌前。她没有去看信的内容，她的目光落在了砚台旁，一滴早已干涸、只有米粒大小的……泪痕之上。

“人在心死如灰、决意自尽之时，其心是冷的，其泪亦是冷的。泪落于纸，当如水滴，散开无痕。而这滴泪，边缘清晰，中心凝结。这说明，它滴落之时，带着属于活人的……温度！更带着属于一个被人强按着抄写遗书之人的……恐惧与不甘！”

一番话，抽丝剥茧，逻辑缜密！将一场在所有人看来都“证据确凿”的自杀案，彻底还原成了一场充满致命破绽的……谋杀！

那名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老仵作，早已面如死灰，“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让所有死人都开口说话的“神秘女子”，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崇拜！

“那……那凶手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晚璃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门外，哭得肝肠寸断的……白发老妇人。

不，不对。是她身后，那个一直搀扶着她、脸上同样写满悲痛与愤怒的——儿媳。

“不……不是我！”那名看似柔弱的妇人，在接触到苏晚璃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时，瞬间花容失色！

“是你。”苏晚璃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你与人私通，被你夫君撞破。你怕他休了你，让你身败名裂，便与你的奸夫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再伪造出自尽的假象！”

“我……我没有！”

“是吗？”苏晚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以为你清理掉了所有的痕迹，但你忘了，你那日所佩戴的、由西域进贡的‘合欢散’香囊的味道，早已渗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她，竟是连空气中那早已消散了三日的、微末的香气分子，都能……分辨出来！

那妇人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当真相大白，当那对狠毒的奸夫淫妇被捕快当场拿下时，那位早已绝望了三日的白发老母，再也无法抑制，“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苏晚璃的面前！

她对着她，一下、一下地磕着响头，那声音沉重而真挚！

“青天！活菩萨！您……您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这些草民的活菩萨啊！”

她的身后，是那早已闻讯而来，将整个李秀才府都围得水泄不通的成百上千的扬州百姓！他们看着那个一身青衣、气质清冷，却又为他们带来了光明的女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活菩萨”，响彻了整个扬州城的天空！

马车之内，萧决看着窗外那万民朝拜的壮观景象，又看看身边那个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妻子。他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的皇后，”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又充满了再也无法掩饰的骄傲，“走到哪里，都是光。”

苏晚璃靠在他的肩上，听着马车内孩子们那天真烂漫的笑声，心中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这世间的冤屈，她或许永远也断不完，但能与他、与他们，一同走过这万里河山，看遍这人间百态，便已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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