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轻薄
宋衔月收回视线，扶着荣娘的手上了马车。
容煜吩咐出发，眼睛却瞅着宋衔月打量。
宋衔月垂目，让人看不清楚眼神，但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散发着一种冰凉萧索的死气沉沉。
这样的死气沉沉，好像是遭逢了什么困苦大劫，被仇恨和崩溃淬炼之后的枯败。
容煜自己就曾多年这样枯败过，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此时他看着如此枯败的宋衔月心中震惊。
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叫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因为谢庭云的欺骗？
至于如此？
而与震惊同时在心底生出的，还有浓浓的心疼，和想要保护她，开解她，让她重新笑起来、焕发生机的冲动。
他手指蜷了蜷，忽地伸出，握住了宋衔月放在膝头的手。
宋衔月眸光一晃，落在二人的手上。
容煜将她的手握了握，又一拉，展开手臂将她揽进怀中，别扭又生硬地说：“我冷，你给我抱抱。”
宋衔月皱眉，一边起身一边去拉一旁毛茸茸的厚毯子：“你裹着这个吧。”
“我不。”容煜固执而孩子气，手臂更加收拢把她抱紧，硬邦邦地说：“我就要这样保暖，我乐意，你不许动！”
话落就将宋衔月抱的更紧，好像真就是为了保暖似的。
因为身形的原因，以及宋衔月坐的离容煜有一点远，他这样硬把她按在怀中，其实宋衔月并不舒服。
宋衔月的心情还很低落。
此时实在无心应付他，便用力挣开他坐起身来，又拿了毯子丢在容煜膝头，“自己裹。”
而后她就看向外头，神情漠然，浑身上下散发疏离不想交流的气息。
容煜轻轻捏了下被宋衔月丢过来的毯子，眉心微拧，眼底滑动着探究。
然而探究半晌，他却也探究不出什么东西来。
以前的宋衔月面对他时，总和小白兔一样怯怯的，两只眼睛清澈而简单，他只要随意一看，就能读懂她所有心思。
他在两人交流的时候永远占据主动权。
但现在的宋衔月却变了——
她变得漠然、冷静，双眼依然清澈却时不时笼罩迷雾，让他揣摩不了心思。
容煜心底下意识地就有点不安，有点慌乱。
而这些年来，容煜一向喜欢有问题能当场解决就当场解决，尽量不叫问题隔夜，拖延出更多的烦恼来。
此时他便在沉默了片刻后，挪着身子坐近，一把拉住宋衔月衣袖。
宋衔月蹙眉回头看容煜：“你——”
“我眼睛痛。”
容煜瞎话张口就来：“不知道是不是你那药汁还是纱缎有问题，又痒又痛，很不舒服。”
“……”
宋衔月眉心更是紧蹙，有些怀疑地看着容煜：“真不舒服？”
照理说，如果他的眼睛会不舒服，那敷眼睛当时就会表现出来，而不是等到几个时辰之后的现在出问题。
容煜闭上眼，“我现在双目只是失色，你要是把我给治瞎了，那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了的，
快点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
宋衔月只得凑近容煜面前，纤长手指探上容煜眼尾：“能睁开吗？”
容煜缓缓张开眼睛。
宋衔月细细查看眼球状况，以及周边皮肤是否有不妥之处。
两人靠的这样近……
容煜看到她莹润无暇的肌肤上细碎可爱的绒毛，远山似的眉轻蹙，琼鼻挺翘，目光下移，就是那红润漂亮的唇。
那唇瓣抿一抿，又松弛。
过一瞬又抿起……好似有小虫爬进了心里，叫人心痒痒的。
少年心跳微乱，盯了一会儿，像是做了坏事似的，眼睫一抬躲闪开去，却又对上那姑娘的眼睛。
在宋衔月清亮而淡漠的眼睛里，容煜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宋衔月宽大的软绸衣袖因她查看容煜眼睛的动作散在容煜周身，女子淡淡馨香扑鼻而来，几乎把少年完全包裹。
容煜下意识地吸气。
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他不自觉地喉结滚动，心跳更乱。
就在宋衔月查不出端倪，想问一问他到底是怎样不舒服的时候，容煜忽地贴近。
宋衔月只觉自己唇上传来凉凉软软的触感，双眸陡然睁大。
容煜恶人先告状地板起脸：“你竟敢乘着查看眼睛轻薄我？宋衔月，从没想过你会是这种人。”
宋衔月：……
车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宋衔月勾唇一笑，俯身而去，嘴唇碾在容煜的唇瓣上，并且毫不客气地重重咬了一口。
容煜吃痛，双手扶握宋衔月肩头想将她推开。
宋衔月却紧紧压着他。
容煜推了两下没有推开人，只觉唇上痛意更加强烈，他不得不在掌心凝了内力，才将宋衔月推走。
嘴唇一阵火辣辣的疼，咸湿的血腥气充斥口腔。
容煜摸了嘴唇一下，摸到一把红。
她竟狠的几乎把他的嘴唇都给咬穿了！
容煜脸色微青：“宋衔月！”
宋衔月已经坐到自己原本的位子上去，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我就是个会乘着给你查看病情轻薄你的人。
你说的对。
记住这次的轻薄，以后没事别找我给你查看。”
容煜心里蹭蹭蹭地冒着火苗，就想发作什么，下意识就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我——
你就不怕变成我那密室之中下一盏美人灯？”
话刚一出口，容煜就后悔了。
先前宋衔月曾朝他控诉过，他那些威胁和恐吓，曾让她多么害怕。
他怎么又说这个吓她？
容煜立即就想找补点什么。
谁料宋衔月轻轻一笑：“那不然你现在就把我剥皮拆骨，做灯笼吧。”
容煜呆住。
她、她竟不怕他了！？
……
三司牢狱
谢庭云花了不少银子打点，才换得今晚见宋暖言一面。
其实他本不想来的。
但最近几晚他一直睡的不安生，几乎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兄长在自己面前飘荡。
兄长反复质问他，为什么占了身份，得到了宋暖言却不爱惜她，逼得她走上谋害婆母的不归路，
也不帮她求情说话。
他被这样的梦境扰的几乎心神碎裂，日日恍惚。
可事到如今，他还能做什么？
思忖再三，他选择前来看宋暖言最后一眼。
他会询问宋暖言可有什么遗愿然后尽量满足。
以求让自己的心里能舒服一点点，安慰一点点。
“谢侯快些吧。”
典狱长不耐烦地说道：“这三司牢狱不像寻常地牢，看管极其严格，谢侯进去之后有话快说，你只半刻钟时间！”
谢庭云客气地回了句“好”，心里却一片阴霾。
方才焦昶可是进出随意，这个典狱长鞠躬哈腰就差把焦昶供起来。
到了自己，典狱长就这副嘴脸了。
他可是给这典狱长足足送了五百两白银！
等他熬过这一段低谷，爬上高位，看他如何整治这些趋炎附势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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