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温柔的母亲
宋衔月坐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
外面的热闹她已无心，路上专走安静巷道。
街角转弯时，宋衔月忽然问：“我记得，中秋吃蟹黄、偷桂花做糕点之事，是楚地风俗吧。”
荣娘愣了下，“是这样的，楚地原是武王所辖，后头天下大一统，楚人游走四方，这吃蟹黄，偷桂花的习俗，好像就传出来了。
今年中秋前，澄江那边来了好几条船都是螃蟹呢。
贵族人家中应该不吃蟹的少。”
宋衔月点点头。
先前她好像听府上管事暗地里念叨过，说蟹太贵了，府上买不起。
英国公出去访友还被朋友嘲笑过买不起蟹，气的中秋直接在家。
可以想见这澄江的蟹是何等贵重、何等紧俏之物了。
容煜中秋吃蟹，还专门说起偷桂花制酒、制糕点。
倒是和楚人一样习惯。
听说熊贵妃原本是楚地千金，容煜是她的儿子，承袭她的习惯好像也说的过去。
不过，宋衔月感觉容煜对吃蟹有点不一样的念想。
总归是怪怪的。
马车转入英国公府角门巷道，停好。
荣娘扶了宋衔月下车。
二人刚进门，青苗就扑上来哭嚎：“小姐你回来了，你们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和荣娘出事了！”
宋衔月都被她撞的朝后踉跄了几步，无奈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傻姑娘，瞧把你吓得。
能出什么事？”
青苗打着哭腔，“外面那么多人……我小的时候每次集市、庙会，人多的时候都有人家丢孩子，
丢姑娘的。
这京城里也没见得比外头的乡村小镇安生。
小姐长的这么好看，
万一哪个人牙子，还是什么纨绔公子的看到了不怀好意呢？
我们镇上富户家的小姐就被人给劫走了呢！”
“是，外面的确不安生。”
宋衔月耐心地安抚她，没有将她的担心一笑置之，认真道：“所以我都很小心，很小心的，
这次是出了一点点小意外。
下次尽量不分开。”
“好。”
青苗重重点头。
主仆三人上了回廊。
宋衔月问起青苗她是怎么回来的。
青苗吸着鼻子说：“我在那里买糖画，听到有人惊叫，回头一瞧茶棚塌了，连忙过去找小姐和荣娘，
但是人太多了，我根本靠不过去。
后来是韩护卫找到我，说小姐安全了，带我回府的。”
青苗吸着鼻子，郑重地朝荣娘说：“好荣娘，你回头教我武功吧，我要练功夫保护小姐！”
荣娘这边也认真应下。
宋衔月赞道：“青苗聪慧有韧性，一定学的极快。”
青苗嘴上没应，但心中却狠狠下决心，必定要学的极好才行。
主仆三人转过回廊转角，原是往前行一段就到了祯园。
但才走几步，远处有个下人快步跑来行礼：“小姐回来了，夫人她说话了！”
宋衔月脚下停了停，转向芳华阁：“那去看看。”
中秋佳节，府上主子不过，但下人们都有家人。
所以先前宋衔月就叫曹妈妈提了几个得力的下人留守，其余能放的都放回去与家人团聚。
如今这芳华阁便显得冷清。
只曹妈妈还有四个婢女。
宋衔月走进去，曹妈妈立即迎上前：“夫人说饿，刚才吃了点东西，又说要看书，瞧着好也不好。
老奴去与国公爷说了一声，国公爷他——”
曹妈妈声音压低，“他说叫老奴找大夫看看。”
当时英国公已经歇下了。
被扰醒之后很是冷漠，回给曹妈妈一句“不对就找大夫，难道我会看病不成”，显然是对玉氏不耐到了极致。
曹妈妈又说：“今日府医也回去过节了，老奴实在拿不准，就叫人去外头请大夫。”
但这样的日子，外头的大夫也难请，到现在都没请来一个。
宋衔月是主子。
又是“关心母亲的女儿”。
所以曹妈妈一听到宋衔月回来，立即就将她请过来，也好看看，拿个主意。
宋衔月迈步进到屋中。
屋内一灯如豆。
玉氏着素淡衣裙，满头青丝随意捆缚披垂后背，手中握书卷，远远看去温柔静美。
没了这两日的呆滞，也不见曾经的崩溃。
宋衔月走近试着唤：“母亲？”
玉氏朝她看来，眼神有些茫然，像是在辨认还是什么。
宋衔月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指尖压在脉搏：“母亲哪里不舒服吗？”
脉象平和。
但瘀滞极甚，心脉耗损。
“乖女儿……”
玉氏忽然轻轻唤，看宋衔月的眼神从茫然到慈爱，笑容从未有过的温柔：“听说今日中秋，
你不陪着母亲，跑哪里去了？”
宋衔月狠狠一怔。
跟着进来的曹妈妈，以及站在雕花外头的荣娘和青苗全都愣住了。
屋子里静的出奇。
玉氏握住了宋衔月的手，蹙眉道：“这手好凉，虽是中秋，不到最冷的时候，晚间外头的风也是有些凉的。
怎么没穿件披风？
去，将我柜子里的兔毛披风拿过来。”
曹妈妈愣愣地取了那雪白的披风过来。
玉氏接过，给宋衔月披在身上，系带打上漂亮的结，柔声又说：“最近这件披着正正好。
再冷一点就不行了。
我这儿有些不错的皮子，
回头叫裁缝到府上来，给你做保暖的大氅。”
“……”
宋衔月艰涩地应：“好。”
玉氏一笑，牵着宋衔月到桌边去，问她外头的热闹，给她指桌面上的书本。
温柔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现在玉氏就是什么样子。
宋衔月心间颤动。
她曾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竟莫名得到了？
宋衔月照看玉氏睡下，离开时已是子夜。
大夫还是没请回来。
曹妈妈欲言又止，“夫人她这是……”
“应该是失魂了吧。”
宋衔月语气幽幽，莫名复杂，“最近出的事太多，她撑不住了，所以失魂，暂时忘掉了烦忧。”
曹妈妈心惊。
这岂不是就是疯了吗？
“明日找大夫来看过再说吧。”
宋衔月深吸口气，离开了芳华阁。
这一晚，宋衔月做了个温暖至极的梦。
梦里玉氏温柔倍加，待她就如同曾经待宋暖言那样好，衣食住行面面俱到，见她字写的不好，还亲自握着她的手教她。
玉氏说她耐性好，是习字的好苗子。
说她手指纤长可以弹琴。
还说她懂得医术，实在叫她惊喜。
天明时分梦醒，宋衔月怔怔地坐在床榻上。
从梦到未来之后，她一直冷静清醒，如今却难得茫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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