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科长:我们三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纸,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韦东毅仰面躺在黄花梨木床上,意识却沉在那片凝固的时空里。
超市货架上琳琅的物资,冰冷的金条,勋章的红绸……像无声的潮水,拍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直到窗外响起公鸡第一声嘶哑的啼鸣,他才在疲惫的漩涡里沉沉睡去。
“……东毅?醒醒,再不起误了时辰!”一大妈的声音带着晨露的凉意,穿透了沉滞的梦境。
韦东毅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天光已经大亮。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妈,我奶……”
“老太太正在吃呢!”一大妈利落地把一套浆洗得硬挺的工装放在床头,“你这孩子,不上班也不敢这么赖床啊!快着点,糊糊都给你晾上了!”
“新床板硌得慌。”韦东毅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随口敷衍。
一大妈只当他是年轻人贪睡,没多问,转身去外间忙碌。
饭桌上,一碗稠厚的玉米面糊糊冒着热气,旁边碟子里是几根淋了香油的咸菜丝。
韦东毅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簇新的小本子,封皮是浅蓝色的,印着端正的宋体字——城镇居民粮油供应证。
他指肚摩挲着封面上自己的名字,轻轻推到一大妈手边:“妈,往后不开火,这个您收着。”
一大妈接过粮本,翻开,看到“韦东毅”三个字下面那几行定量数字,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仔细点了点韦东毅递过来的一小叠花花绿绿的票据,抽出两张细粮票,又塞回他手里:“大小伙子了,兜里不能空着。万一厂里有事耽搁,外头买个烧饼垫垫肚子。”
老太太咽下最后一口糊糊,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开温和的笑纹:“等东毅娶了媳妇成了家,翠兰这管家婆的差事,就该交出去喽!”
韦东毅把粮票仔细折好,放进工装内袋:“那可不成!只要妈不嫌累,咱家的钥匙串永远挂您腰上。您就是咱家的定盘星!”
一大妈眼圈倏地红了,忙低头搅动碗里早已温凉的糊糊。
老太太伸出枯瘦的手,轻轻覆在一大妈微微颤抖的手背上:“孩子有这份心,咱们就坦坦荡荡地受着。日子长着呢,高兴的日子在后头。”
“哎,”一大妈飞快地用袖口按了按眼角,“我是…心里头滚烫。”
她深吸一口气,岔开话头,“尝尝这咸菜,我拿花椒油新炝的!”
“香!”韦东毅咬得脆响,“比厂里食堂的强百倍!”
一大妈脸上的笑意这才真正舒展开:“香就多吃点!你爸交代了,吃了饭咱娘俩上百货大楼,给你添身像样的行头。”
韦东毅低头看看身上洗得发白、肘部磨得透亮的旧工装:“这身挺好,干活利索。咱工人阶级,穿这个最踏实。”
“那不成!”一大妈语气坚决,“你那几件,补丁摞补丁了。往后是坐办公室的干部,走出去代表的是厂里的脸面!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太太放下筷子,浑浊却清明的目光在孙子挺拔的身姿上停留片刻:“翠兰说得在理。体面不是虚架子,是份敬重。听你妈的。”
韦东毅只得点头。
一大妈脸上顿时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得了天大的彩头。
午后,阳光有些晃眼。
公交车哐当哐当驶过青灰色的街巷,停在百货大楼的拱形门廊前。
一进门,喧嚣的热浪和混合着布料、皮革、雪花膏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玻璃柜台擦得锃亮,反射着顶灯的光。
明明是工作日,柜台前也三三两两围着人,售货员清脆的报数声和算盘珠子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这年月的百货公司,是城里人眼中浮华的顶点。
目标明确,直奔服装柜台。
一排排衬衫挂在铁丝上,颜色多是灰蓝白,款式大同小异。
韦东毅指尖掠过布料,最终捻起两件最普通的白细布衬衫和两条深蓝卡其布长裤。
料子厚实,针脚细密。
“说好一套,咋买两身?”一大妈嘴上说着,掏钱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售货员噼里啪啦拨着算盘:“十三块整。”
转身走向皮鞋柜台。
几双皮鞋陈列在玻璃柜里,样式都透着笨拙的朴实。
韦东毅指着其中一双方头系带的黑色皮鞋:“同志,麻烦拿这双看看。”
售货员用软布蘸了点鞋油,手腕快速翻飞擦拭,原本黯淡的皮革渐渐透出一种沉稳内敛的幽微光泽。
一大妈眼都没眨:“开票吧,就这双。”
八块钱递出去,韦东毅提着沉甸甸的纸袋,心头也沉甸甸的。
这三十多块,是普通工人一个多月的血汗。
难怪院里家家户户的衣裳,补丁都打得方方正正。
刚踏进四合院前院的青砖地,几道目光就像蛛网般粘了过来。
三大妈正蹲在水龙头边淘米,抻着脖子问:“哟,翠兰,给东毅置办家当去啦?”
一大妈扬了扬手里的鞋盒,声音里透着满足:“孩子上班了,总得有身撑门面的。”
羡慕的窃语在身后响起。
东厢房那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后,贾张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崭新的包装纸,牙缝里挤出毒汁般的诅咒:“呸!不下蛋的母鸡!金山银山也填不满小绝户的坑!等着瞧,有你们哭天抹泪的时候!”
中院飘起炝锅的葱花香气时,韦东毅已把老太太背回易家。
他挽起袖子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跳跃,映着他沉静的侧脸。
下工的喧闹声由远及近。
韦东毅起身去院角的公厕,路过水池边,秦淮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一件旧工装,眼神却像钩子,牢牢挂在中院的垂花门上。
夕阳的金辉给她柔和的侧影镀了层光晕,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丝焦灼的期盼。
“贾家嫂子,洗衣呢。”韦东毅脚步没停。
秦淮茹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等她再抬眼,垂花门下,那个熟悉的高瘦身影已提着网兜转了出来,铝饭盒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傻柱一见韦东毅,咧开嘴:“东毅兄弟!吃了没?今儿食堂油水足!上哥那儿整两口?”
“谢了柱子哥,家里饭好了。”韦东毅目光扫过他手里两个沉甸甸的饭盒。
话音未落,秦淮茹已像归巢的燕雀般轻盈地迎了上去,脸上瞬间绽放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傻柱二话不说,直接递过一个饭盒。
秦淮茹接得行云流水,另一只手却状似无意地拂过他小臂。
目光,仍胶着在剩下那个饭盒上。
“雨水今儿回来。”傻柱解释着,下意识把饭盒往身后藏了藏。
秦淮茹眼底那点热切的光瞬间熄灭,换上全然的关切:“菜够吗?要不这盒你先拿回去……”
手作势要还,指尖却紧紧扣着饭盒边沿。
“够了够了!专门给你留的!”傻柱连忙摆手,嗓门都高了半度。
这两人,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真尼玛……恶心!
韦东毅胃里一阵翻搅,扭头大步离开。
1963年的风拂过耳畔,带着煤烟和尘土的味道。
傻柱和秦淮茹这台大戏,锣鼓点才刚敲得热闹。
此刻抽身,恰是时候。
……
次日清晨,薄雾未散。
韦东毅一身崭新,裤线笔直,皮鞋泛着沉稳的光泽,跟着易中海踏入红星轧钢厂那两扇沉重的、漆色斑驳的铸铁大门。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金属粉尘气息。
“采购三科,水深。”易中海压低声音,语重心长,“董科长面儿上笑呵呵,手腕硬得很。记住,本事亮出来之前,腰杆别挺得太直。”
韦东毅点头:“爸,我记心里了。”
后勤部大楼静悄悄的,走廊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采购三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竟已坐着一人。
三十出头年纪,面庞被风霜刻出粗粝的棱角,正伏在旧木桌上写着什么,手指关节粗大。
韦东毅轻叩门板:“同志,我是新来的韦东毅。”
那人闻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张勇!刚听科长提过你,中专毕业,是正经的干部身份哩。进来!”
他热情地拉开对面一把磨得油亮的木椅子,“来这么早?科里那帮夜猫子,没九点见不着人毛!”
韦东毅递过一支牡丹烟:“头天报到,怕误了点卯。”
张勇接过烟,就着韦东毅划着的火柴点燃,深吸一口,眼底多了点赞许的意味。
淡蓝的烟雾在晨光里袅袅升起。
“咱们三科,干的是‘非计划’的活儿。计划内的肉蛋菜,轮不到咱操心。”他伸出两根熏黄的手指头,在桌面上重重叩了两下,“每月指标,两百斤肉!鸡鸭猪羊都算数,鱼不算!完不成?”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仨月,卷铺盖下车间!跟铁疙瘩打交道去!……你是干部身份,下车间应该不太可能!但可能会调去其他部门!”
两百斤肉!韦东毅心头一片雪亮。
这年月,一头精心喂养的土猪,出栏时也不过百十来斤。
这指标,是悬在头顶的鬼头刀。
他面上不动声色,意识深处,超市空间冷库里堆积如山的冷冻肉,沉默地散发着寒气。
“科里拢共几个弟兄?”韦东毅问得平静,仿佛在问今天天气。
“算上科长,十根指头数得过来!”张勇弹了弹烟灰,“万人大厂,听着威风吧?可物资就那么多!乡下跑断腿,鸽子市挤破头,没点野路子的,趁早别蹚这浑水!”
他打量着韦东毅沉稳得不像新人的神色,咧嘴一笑,“老弟,我看你是个明白人。”
脚步声杂沓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科员们陆续进门,投向韦东毅的目光或审视,或漠然,像在打量一件即将过手的、成色不明的货物。
新面孔在这里,往往意味着不久后办公桌的又一次空置。
九点整,走廊里传来不紧不慢的皮鞋声,嗒,嗒,嗒,敲在水磨石地面上。
董华文踱着方步进来,身材微胖,脸上挂着弥勒佛似的和气笑容,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整个办公区。
“韦东毅同志?来一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科长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间的目光。
董华文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光洁的漆面办公桌。
“头一个月,”他开口,声音平稳,“熟悉门路,摸摸水深。任务?不急。”
他话锋陡然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实质般沉沉压来,“第二个月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甭管你是磕头作揖还是钻山打洞,任务,必须给我扛回来!扛不回来?”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弧度,声音却冷硬如铁,“第三个月,还是完不成指标,三科不适合你!懂?”
“明白,科长。指标是铁,饭碗是钢。”韦东毅站得笔直,声音清晰。
“好!”董华文脸上倏地又堆起笑,“到底是文化人,通透!”
韦东毅:“报告科长,但如果我第一个月就完成采购指标呢?”
董华文靠回椅背,话里带上了揶揄,“第一个月就想伸手够指标?年轻人,心气太高,容易闪着腰。”
韦东毅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一字一顿:“科长,万一,我够着了呢?”
董华文眼中精光一闪,靠回椅背的身体又微微前倾,盯着韦东毅看了足有两秒,才慢悠悠道:“真能办到?行!我董华文破例给你转正!轧钢厂采购三科,就认一样——真本事!另外,你是干部身份,我们三科的副科还悬着呢?加油吧,年轻人!”
董华文这手胡萝卜加大棒,可谓是炉火纯青!
“一言为定。”韦东毅信心满满道。
董华文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那只厚实有力的手掌重重拍在韦东毅肩上,力道沉实:“好小子!是块料!走,见见你那些‘师兄’去!”
公共办公区里,董华文的声音洪亮得能震落灰尘:“手头活都停停!这位,韦东毅同志,经济管理学校的高材生!打今儿起,就是咱三科一条战壕的兄弟!他的位子……”
大手一挥,指向靠窗一张油漆剥落的旧木桌,“就安排在张勇对面!丁茜,办公用品给配齐喽!散会!”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带着敷衍和观望。
韦东毅走向那张桌子,窗外是轧钢厂巨大的厂房轮廓,几根粗大的烟囱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拉开抽屉,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皮文具盒。
桌对面,张勇隔着袅袅上升的烟圈,朝他投来一个混杂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的眼神。
丁茜是采购三科里唯一的女性,三十出头,梳着齐耳短发,动作麻利得像阵风。
没几分钟,她就把韦东毅的办公用品备齐了——一个硬壳笔记本,封皮是印着“为人民服务”的草绿色塑料皮,还有一支笔帽有些磨损的旧英雄钢笔,笔身还残留着前主人的指印。
“小韦同志,会用吗?”丁茜把东西放在韦东毅桌上,眼神带着科里其他人少有的温和。
在一群糙汉子中间,这个斯文挺拔的年轻人显得格外打眼。
韦东毅拿起钢笔,熟练地旋开笔帽看了看笔尖:“会用,谢谢丁姐。”
“别客气,”丁茜笑了笑,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用牛皮绳拴着的黄铜钥匙,叮当一声搁在桌上,“喏,这是你那辆自行车的钥匙。厂里给配的,就停在后勤部后面那排车棚里,东头第三辆,永久牌的。”
韦东毅眼睛一亮,拿起钥匙:“太好了!正愁下乡不方便呢!”
丁茜眉毛一扬,带着点小得意:“自行车算啥?咱们科还有辆汽车呢!喏,钥匙在科长那儿,你要能说服他,就能开走。不过……”
她压低了点声音,“厂里每月就批那么点汽油定额,跑公事能报销,私事用了油,可得自个儿想办法填窟窿!”
“汽车?!”韦东毅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切,“丁姐,那车……咱能用?”
“能啊!就在后勤部后头院里放着呢!”丁茜的声音也没刻意收敛。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面,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顿时泛起涟漪。
角落里的老采购员黄森放下搪瓷缸子,咧开嘴笑道:“小韦同志,你会开吗?咱们科上上下下,连董头儿都是个‘车盲’,每次要用那铁疙瘩,都得去运输队点头哈腰请人,还得给人塞包烟当辛苦费!”
韦东毅挺直腰板,语气笃定:“黄叔,我在学校里真学过!方向盘摸过,路也跑过,就是没本儿。开起来绝对没问题!”
一石激起千层浪。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连算盘珠子声都停了。
众人惊愕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里间科长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董华文踱步出来,眼睛锐利地盯着韦东毅:“韦东毅,这话可不能开玩笑。”
“科长,我哪敢拿这个开玩笑!”韦东毅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闪躲。
董华文脸上瞬间阴转晴,二话不说转身回屋,片刻后捏着一把更粗犷、沾满油污的钥匙出来,往韦东毅手里一拍:“走!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
他大手一挥,带着看热闹的众人呼呼啦啦下了楼。
后勤部后院的角落里,阳光勉强穿透灰尘,落在一个堪称“工业遗迹”的物体上。
四个锈迹斑斑的轮子,支撑着一个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铁架子。没有顶棚,没有像样的车门,裸露的引擎和管线像纠结的肠子挂在外面。
与其说是一辆车,不如说是四个轮子勉强抬着一堆废铁。
韦东毅嘴角抽搐了一下,指着这堆破铜烂铁,声音有点飘:“科长……这……就是咱们科那车?”
他实在无法将眼前之物与“汽车”二字联系起来。
董华文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点莫名的自豪:“别看它破,这可是有功之臣!打过鬼子,跑过解放战争,还去过朝鲜前线!为革命立过汗马功劳!”
他顿了顿,看韦东毅盯着前轮,“哦,轮子?左边那个大点的,气少打点,右边小的,气打足点。轮心离地就平了!运输队老刘头的主意,一顿酒换来的,灵得很!上次跑廊坊,一路没趴窝!”
“……”韦东毅被这充满“智慧”的解决方案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感叹劳动人民的创造力真是无穷。
“甭愣着了,上去!”董华文拉开那扇嘎吱作响、形同虚设的铁皮门,率先坐进了副驾那个露出弹簧的破座位。
韦东毅硬着头皮坐进驾驶位,屁股底下传来硬邦邦的触感。
他拿着钥匙,茫然四顾:“科长……钥匙孔呢?怎么点火?”
“方向盘下面!摸!使劲摸!”董华文指挥着。
韦东毅在布满油泥的方向盘柱下方摸索了好一阵,指尖才触到一个几乎被油垢封死的孔洞。
他用力把钥匙捅进去,拧动。
“突突突——哐啷!哐啷啷——!”
一阵仿佛垂死病人剧烈咳嗽、又夹杂着金属敲打破锣的恐怖轰鸣猛然炸响!
整个铁架子连同座位疯狂地颤抖起来,灰尘簌簌落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归西。
居然……真能着!
韦东毅心中只剩下震撼。
他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和感觉,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挂挡,小心翼翼地松开离合。
“哐啷啷……嘎吱……”这堆会动的废铁,以一种随时可能散架的姿态,极其缓慢地、一步三晃地向前蠕动起来。
韦东毅全神贯注,额头沁出细汗,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驾驭一头随时会尥蹶子的钢铁怪兽。
适应了那令人心悸的震动和随时散架的错觉后,韦东毅胆子稍大,速度也提了一点。
载着董华文,这辆“功勋老爷车”在厂区坑洼的道路上,拖着一路黑烟和巨大的噪音,艰难地绕了一圈,最终抖抖索索地停回了原地。
车一停,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哄笑声。
董华文推门下车,脚步有点飘,脸上却笑开了花,重重拍着韦东毅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是块开车的料!我们三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喘了口气,“没本儿是吧?好办!赶紧去照相馆拍个一寸免冠照给我,驾驶证的事儿,包我身上!”
这年头驾驶证需要政审,但董华文显然有门路。
韦东毅大喜过望:“谢谢科长!明天一准儿带来!”
这时,张勇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热切的笑:“科长,东毅刚来,总得有人带带熟悉熟悉门路。正好我在香河高庄村订了一批鸡蛋,明天要拉回来。您看,让东毅开车跟我跑一趟?一来认认路,二来也练练手?”
董华文斜睨他一眼:“阿勇,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他转头看向韦东毅,“东毅,你意思呢?”
韦东毅正想试试这车的“长途”性能,也想看看真实的采购流程,立刻点头:“科长,我愿意跟勇哥去,正好学习学习!”
“行!”董华文环视众人,声音严肃起来,“东毅帮忙,就这一回!下不为例!以后各人的担子各人挑,别想着总麻烦新同志!”
他目光回到韦东毅和张勇身上,“阿勇,你是老人,东毅交给你,我放心。东毅……”
他指着那辆还在微微颤抖、冒着青烟的老爷车,“这老伙计,经不起折腾!拉货,别超过一吨!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明天一早,来我办公室拿路条!”
交代完,董华文背着手,心满意足地上楼去了。
“跟着董科长,你小子有福气!”张勇看着科长的背影,对韦东毅低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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