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阴沉的天空，乌云在上压低了头，一片灰蒙中的微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白日里没有明亮的阳光能穿越缝隙。
葛老太太看了看天，喊媳妇们去把鸡赶回笼子。
而葛老爷子望天抽着烟袋，脸上透着愉悦，“下雨好啊，有雨好。”
大媳妇抱了床新被子来到里屋，说下雨如果凉了就给娘子加上，卫辰珏白日醒来后一直守在卫澜沁跟前，李尚嬬换过一次药后就被叫去休息了。
“我也没什么大病，何须你们一直守在跟前。”卫澜沁有些心疼他眼底的暗沉。
他压了压被角，“大夫说了这两天都会发热，你伤口还没痊愈，不能大意。”
她笑意不达眼底，“怪我不争气，还耽误了你。阿珏，你总不能一直陪着我，大伯母怎么办？你有什么主意，打算何时动身？”
“沁姐，你别着急，”他安抚着，“那些人会在东临府各地搜寻，若找不到我们就会在通向冀北的路上设拦。我想观察几天，等你身子好些…如果安全，你就先在此地安置。”
“我知这儿于姐姐是大恸，但…他们也会这么想。”
正所谓灯下黑，梁裕霄一伙定会认为卫澜沁想逃脱东临的噩梦，留在这，她反而安全。
卫澜沁没说什么，两眼虚看着前方。
有些东西，逃也逃不掉。
“姑娘…”
见少女缓缓走来，蒋云朝连忙起身。也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的缘故，她的脸色看上去苍白了许多。
悸只在路过时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里屋，他依旧是守在那个人身边。
“卫大人。”
房门是关着的，她轻声请示。卫澜沁有些不解地看向堂弟，对方却也一副无奈的样子摇了摇头。
“进来。”
“何事？”
她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口答复，“医生没有说这里的事。”
卫辰珏清楚她指的什么，心中略生复杂，“我知道了，多谢。”生硬地表达了谢意。
卫澜沁在旁观中一股生涩感油然而生，她仔细打量门外的少女，“还未曾谢过姑娘救我出囹圄。”
听她这么说，卫辰珏才出声唤道：
“你进来说话吧，外面冷，把门关上。”一边说着，还把被子朝上拉了些许。
悸停滞一瞬，才抬步走进屋里，按照他的指示关上了房门。
“还不知姑娘姓名，是何方人也？”卫澜沁问道。
没有回应。
“昨日多谢你出手，救我脱离困境。”
悸无声摇了摇头。
“阿珏幸得一路有你相助，他如今孤身一人，日后，还望你能多加照拂。”
她目光流过，深深的看着女人许久。
卫澜沁笑着拍了拍卫辰珏的手背，“你若一个人倒真叫我放心不下，非得看见你身边有了伴儿才安顺，平时待大家好些，嗯？可不能什么事都往心里计较。”
人类。
她又看向悸，“阿珏一有专注的事便不管不顾的，姑娘若看见，还望你平日多劝劝，再急也不能伤了身子。”
人类。
“唉，我合该也向蒋公子道谢，可惜这身子不争气。阿珏，你代我跟公子道谢？”
“我知道的沁姐，你别操心了，赶紧养好身子才是。”
人类…
……
“请问，我可以和你换食物吗？”
面黄肌瘦的女人迟疑地转过身，低头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伸出的手上拿着一颗硕大的璀璨宝石，用冷漠的声音提出和自己交换食物。
女人蹲下身，将女孩的手推了回去，从布袋中拿出两张饼。
“本来是给我丈夫做的，不过他也用不上，就给你吧。”
女人离开后，女孩却拿着面饼迟迟没有动作，神的命令是交换食物，可是宝石没有送出去。
她想了好一会儿，朝女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林间一片寂静，高大的树木遮蔽了阳光，在阴沉的粗壮枝干上，挂着一具新鲜、瘦弱的躯体。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眼看神明走了过来。
她没有完成任务。
“不行吗。”她听见神明这样说道。
“终究是，再直白的礼物，也救不了真正绝望的人。”
轰隆！
乌云如同怒吼一般，紫电劈开天空之际滚滚雷鸣，暴雨倾盆落下，浸湿了每一寸土地、庄稼和屋瓦。
她站在雷雨中静静等待。
死亡，会带走每一个生命，尤其是主动走向他的人。
葛家的晚饭好了，秋棠还另做了一份清淡的鸡汤面，卫辰珏和蒋云朝在屋子里交谈什么。
轰隆！
小孩们被叮嘱不准出门，无聊的待在屋里帮活打闹。
轰隆隆！！
……
她转身，朝一间屋子走去。
雷声震耳欲聋，一道银白闪耀后，少女的身影出现在屋里。
“你说什么？”
话音被雷声盖过，卫辰珏没有听清。
轰轰！
…
“她死了。”
……
李尚嬬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见卫辰珏和蒋云朝正朝里屋奔去，银龙闪过，顷刻间她脑中一片空白。
“哐当”！留下清脆破裂的瓷碗，她拔腿冲进雨中。
女人安静的躺在床上，神色平和，若不见她手握扎埋胸口的剪刀和浸染了衣裳的鲜血，任谁都会觉得她只是在熟睡。
“怎么会…”
“啊！！”
“郎中！快去叫郎中！”
“凌霁，”蒋云朝见他死死望着床榻不动弹，“凌霁！快看看是不是还有救！”
卫辰珏没有回神，李尚嬬冲过来将二人一把推开，伸手去探。
“…好像有一点脉搏，快去叫大夫啊！”
“去了去了！葛老二和他哥都去了！”秋棠大声喊道。
突然，卫辰珏转身径直朝外走，蒋云朝愣了一瞬，想到什么也急忙追了出去。
男人大步走向雨中的少女，近三尺之余时猝然向前猛冲，拳风划破空中的雨水，从后退的少女面前挥过，而内力带动的水珠全部打在了她的身上，力道之强劲让她不得不再退几步才能站稳。
“凌霁！快住手！”
卫辰珏冷然盯着她，眼中杀意汹涌。
“你干了什么？”
“凌霁你疯了！她没有杀卫姑娘！”
少女依旧是不变的神情。
“她杀了自己。”
“你听到了她没有杀人！”
卫辰珏双拳紧握，筋脉在手背和小臂上凸起。
“你看着她自尽。”
“……”
“你知道她要自尽？”
“……”
“回答我！”
“你知道她会自尽！”
“你看着她自杀没有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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