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夏日浮躁的温度还是一如既往令人难耐，尤其是在人脾气差的时候，一杯降火的茶也难以压制强盛的燥意。
哪怕人们知道事态已然陷入僵局，也更愿意用沉默抵抗任何时候可能出现的无力感，既不想率先妥协，也不敢继续做无意义的对抗。
无论是卫辰珏、向琉苒，还是向昶逸，这其中关键的人物全都沉默着，彼此等待对方一个合心意的答复，抑或是等待旁人递一个台阶。
只是不知怎的，许是向昶砚沉浸在妹妹带来的震惊中，只要不见向昶逸再被气得冲动，他更乐意大家冷静的待着。
悸对他们的事一如既往的不关心，人类的矛盾终会有一个结果，不是引向冲突，就是用言语结束。
中间的只不过是等待。
等待，也许就是让在座之人感到心浮气躁的因素，可对于她，只是常态。
要说真正反常的，应该是蒋云朝。
他对于结束眼下局面的方式再清楚不过，可以非常简单。向琉苒有一点说得没错，就算她现在告知实情，一个能给她招来杀身之祸的东西，对卫辰珏而言同样是麻烦，先救出向夫人一众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便按她所说先离开荆州府，缓和过当下再行解决。只要他现在进去，提出明日动身，今日事即刻今日毕。
不过显然他并没有，甚至有些闲适地站在院中，时不时能听见外边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市集。
“在姑娘看来，凌霁应该答应向姑娘的要求吗？”也许是太安静了，他随口和身边的人搭话。
“不知道。”这种问题对悸而言没有答案，那只是他的选择。
而蒋云朝继续问，“比方说，向姑娘用藏起来的东西胁迫凌霁，你是否觉得此事不妥？”
悸摇了摇头。
“为何？”
“那是她的目的。”她说。
蒋云朝想了想，又说，“过去挟持卫姑娘的人也有所目的，他们的行事是否不妥？”
悸还是摇头。
“…既如此，为何姑娘要出手相助？”
“是他要救那个人，”说着，她还看向蒋云朝，“你说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的家人。”
“…”蒋云朝沉默了一阵。
“只是为了凌霁？”
“嗯。”
他注视着少女许久，深知她身上有太多的谜题，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一直跟在卫辰珏身边，她什么都不愿说，旁人什么都无从知晓。
可这些都不是最让他担心的。
她不是个不会思考的脑障者，向来闭口不谈的往事，不与人接触的决心，以及对善恶是非的漠视，显然体现着她有无比坚定的立场。
最开始出现后，她一直跟在卫辰珏的身边，按照他的要求做事，而到了小象村的时候，她开始主动为他做事。蒋云朝的确对她的改变感到过欣慰，以为她开始理解卫辰珏对家人的重视。
可曾几何时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是在大家毫不知情下，她被卫澜沁要求去刺杀晋东军将领的时候；是在李尚嬬问他，她因何而杀人的时候。
她并没有真正理解谁的感情，只是听进去了他说的，卫辰珏很重视家人。
蒋云朝从没有一刻觉得心中浮动着惶恐，他不安地想着如果一切没有改变会不会更好，哪怕卫辰珏防备她，哪怕她一身的神秘和冷漠，哪怕她和他们之间永远都有鸿沟，但是对谁都好。
他们保持着警惕利用她的能力，而她，永远不需要理解，人性的混沌。
“蒋云朝。”
他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少女正看着自己。
悸上下打量了几眼，还问道：“你没事吧？”
方才卫辰珏在屋里叫他，离得不远他完全可以听见，但等了一会儿却没见人有反应，悸看过去才发现他一直在愣神，唤了几声才清醒。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诅咒开始生效，他的精神开始受到伤害。
“你没事吧？”她又问了一遍，“也许，你应该停止试验。”
啊…
蒋云朝垂头轻笑一声，是啊，他还有个试验没有完成呢，她身上还有个不会轻易伤害他人的诅咒存在。
事已至此他有什么好犹豫的，不过是世间的魑魅魍魉，总还有它们带不走的生灵。
他提步走进堂内，听卫辰珏说起明日启程的打算。
“好，我们需要准备些路上的补给。”他说。
“不用担心，”向昶砚接过话，“我一会儿就去安排，天黑之前会亲自送过来。”
向琉苒也起身，端娴地对卫辰珏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
“表哥，此行一去，祝你们一帆风顺，平安无恙。”
说完，她便留下了要商讨出行之事的四人，独自走出厅堂。
而她来到院中的目标也很明确，“我有话和你说。”
悸朝着屋内看了一眼，转身跟着向琉苒离开，她们来到和厅堂隔了些距离的一处堂屋内。
向琉苒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你来表哥身边有什么目的？”
悸没有回答。
等待了好一会儿，向琉苒嗤笑了声，“哼，也罢，你就是有那种心思又如何，我才是表哥将来要明媒正娶的夫人，而你。”她紧紧盯着悸的神色，依旧不见任何变化，只是漠然的，看着她一个人表演。
向琉苒突然露出凶狠的表情，冲上去伸手抓向悸的脸，可她只感到自己一个抓空，前方没有支撑的力，脚下不稳一个猛子扎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她带着怒意抬头，看见的还是那双淡然俯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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