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哦，再喝再喝…！”
亥时过半，小巷里，两个互相搭着肩膀，摇摇晃晃顺墙摸过的男人，终于意识不支，双双坐倒在地上，贴着泥墙昏睡过去。
却不出眨眼的功夫，其中一人睁开了眼睛，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我没事。”他微微扭头，朝出现在身后的少女说道。
而她上前，一手抵在男人的背上，“你站不稳。”
卫辰珏苦笑，毕竟是正儿八经喝了快二斤的酒，这个家伙一定受过训练，经常用这招获取被探之人的情报。
他目光黯淡地看向打鼾的男人。
“居然一来就被盯上，该说是他好眼力呢，还是这诅咒又生效了。”
“他没有，战斗的能力。”悸瞥了眼地上，说道。
卫辰珏到底有些支撑不住，借着她的力道，慢慢又坐回到地上。
“这种暗哨，受过的训练不一样，他们几乎没有练习身手，就是为了防止被看出来。”
习武之人通常或多或少都有特点，例如走路的脚步声轻，亦或身体更加平稳之类，在许多细节上，无论怎么遮掩，只要仔细观察总能发现差别。
有些专门培养暗探的组织，必然会养一批不习武的，和通常人家收买的眼线类似，但他们会接受别的训练。
例如这个男人，很善于找到目标套近乎，又有一副好酒量，只要对方喝得比他醉，想套取消息就会容易得多。
“你要杀了他吗？”
“不用，”他低声叹道，“你说过这附近还有内卫，他们肯定有联系，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找过来。”
况且，世人心绪繁杂，不是人人都要质朴无华，才算没有纰漏。他们每日都会怀疑各式各样的来往者，与其找个理由搪塞，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悸的目光向侧边飘移，“来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身子斜倒着，和男人一样，经过一番不知轻重的拉扯，衣领歪歪扭扭，浑身都发着酒味儿。
寂静中，远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而后停了下来，四下最清晰的便是三道呼吸，直到不知多久后，重新响起的脚步声才渐行渐远。
一个柔和的力道，把他的身子慢慢扶起。卫辰珏吃力地睁开眼，酒劲儿逐渐上来后，身体已是酸软了不少，若没有支撑，他甚至无法坐得直一些。
而下一刻，清丽的馨香自鼻尖划过，令他双眸不禁恢复了一丝清明。
啊，像这样也挨得太近了些，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连她身上的味道，也如此淡雅。
“算了吧，我也坐不稳了。”
悸想了想，于是扶着他的身体，慢慢把人放在了地上。
…
直接放地上啊。
他维持着最后的意识，没头没尾地想着，身旁的温度像是一首摇篮曲，哄他渐渐安心入眠。
男人的睡颜安静而平和，在狭窄的黑暗中，绽放出精致，唯独斜挂在眼角的一撮头发，看上去十分不和谐。
她伸出手，拨开了这条瑕疵。
他上回喝酒的时候，倒不是这样，也没有喝这么多。
但那个时候，他眼中充斥着呐喊，像个迷路的人，看此岸与彼岸毫无分别，却不知究竟该走哪个方向。
起先，她不懂得人类的悲伤，不懂他为什么痛苦，为什么痛苦了，却还要笑。
她不会笑，却明白了痛苦，而如果，从心里迸发出的痛苦，就是悲伤的话。
那她也一样，感受到了悲伤。
人类，一直都在带着这种感觉而活吗？
即便再坚定，已经决定的未来，不管怎样懂得时间的尽头，还是会忍不住悲伤。
有不想失去的人，不想离开的人。
她终于能明白，他不想失去那些人的想法。所以没关系，只要她们还活着，她就会帮他，会把她们都救出来，让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她会除掉乌伦和姚江，除掉不利于他们往后生存的存在。
也包括…
圣官大人。
……
卫辰珏天亮睁眼时，发现悸还在身边，他惊讶地爬起来，第一时间看向一旁。
男人已经不在了。
“他比你先醒，然后就走了。”悸告诉他。
到底是宿醉，身上并不是很舒服，头也疼得厉害，但是没办法，在悸的帮助下起身后，他独自跌跌撞撞地回到客栈。
大家只住一晚，这会儿都已经收拾利落，两辆车就等他了。
卫辰珏老远看见外面的队伍，靠近的同时，突然发现在客栈的墙根，有一道鬼祟的人影。
蒋云朝一回头看见了人，连忙过来扶了他一把，刚想问悸有没有和他在一块儿。
“有人。”
话刚到嘴边，立刻收了回去。
只见卫辰珏一走到马车跟前，不等旁人说话，径直跪在了地上。
“…”卫澜汋两眼一睁。
而他面向马车，伏身朝地，“小人该死，误了小姐的行程。”
蒋云朝随他一起蹲下身，心下有些慌乱，却还是忍住了脸上的表现。
片刻后，马车里传来妇人的声音，若仔细听，还是带了点颤抖的，“上哪儿去了，竟敢叫主子等你。”
“昨夜有人拉小的去喝酒，小的一时喝多，就…”
“大胆…”
张氏在车里快吓死了，她脸上尽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一字一句都是温宝晴凑在耳边，让她学舌的。
也不再为难她，温宝晴很快接过了话。
“好了，先赶路。”
“是。”
蒋云朝手下使力，助他站起来，一边悄声说：“要不先坐板上吧。”他这身体，勉强走路也不是个事儿。
但卫辰珏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光是怕出现麻烦连累人，还有他眼下是“带罪之身”，不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坐车上醒酒。
也不知对方通常会跟多久，唯独清楚的是，即便发现不了跟踪者，但只要悸不出现，危险便没有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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