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林小雅的评论

ID“小雅”的评论，像一篇长长的告白，又像一封决绝的分手信，静静地躺在评论区最顶端的位置。

马小跳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不敢点开“查看全文”。

是陈默，伸手替他按了下去。

完整的文字，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你好，马小跳。你好，各位听到这首歌的陌生人。我是小雅，这首歌里，那个“陪他输掉时间”的女孩。

我不是什么专业乐评人，我只想讲一个故事。

五年前，在大学城的地下室，他抱着一把破吉他，为我弹了第一首歌，歌名叫《小小的雅》。那时候，他眼睛里有光，我相信，那束光能照亮我们的未来。我父母说他是个穷小子，不务正业，我跟他们吵，我说你们不懂，他是天才。

为了那份天才，我心甘情愿。他想买乐器而没有钱，我瞒着他，透支了信用卡；他没钱吃饭，我一天打两份工，端盘子，发传单，回来骗他说公司食堂的饭菜很好。我看着他一天天消瘦，看着他写的歌一首首石沉大海，很心疼，但还得安慰他，没关系，慢慢来。

我们生活不下去了，我劝他，要不我们去天桥下卖唱吧？至少能赚点饭钱。他沉默了很久，说他的音乐不是用来乞讨的。他有他的骄傲，我懂。可现实没有。房东催租的电话，我妈哭着骂我不孝顺的电话，信用卡逾期的催款短信……这些，他的骄傲挡不住。

我们开始争吵，不是因为不爱了，是因为那份爱，快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

今天，我跟他提了分手。那一百块钱，是我最后的试探，也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收了。我当时又气又想笑，觉得他无可救药。

直到我听到这首歌。

“我用青春赌一个明天，你用眼泪陪我输掉时间……”

马小跳，我们没有输。只是时间到了，我赌不起了。

这首歌，是你写给我们五年青春的墓志铭。谢谢你，让我听到了。

以后，我会听我妈的话，去相亲，找个安稳的人嫁了。你也要走下去，带着你的音乐，去你该去的舞台。

祝福你，马小跳。我们，就到这里吧。】

长长的评论，没有一个脏字，却字字泣血。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操……”王大力通红着眼，想骂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堵得厉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想起自己每次跟家里报喜不报忧，却不知道电话那头，父母是不是也像小雅一样在默默承受。

苏晴别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她能完全体会到，一个女孩在爱情和现实之间挣扎到最后，选择放手时的那种无力与心碎。

赵德柱长长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眉心。人到中年，他比这些年轻人更懂“赌不起”三个字的分量。

张小北张了张嘴，那些“牛逼”、“火了”的词，一个也说不出口。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梦想这个词，原来这么重。

陈默默默地递给马小跳一根烟，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他知道，这种用离别换来的成功，比失败更伤人。

马小跳没有接烟，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眼泪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一滴，两滴，在满是灰尘的手机屏幕上晕开，模糊了那段刺眼的文字。

他赢了吗？

他好像赢了全世界，却输掉了那个唯一会为他哭的人。

就在这片悲伤的沉默中，那部旧手机上，不断有新消息的提醒，震动。

小雅那条评论下面，已经涌现了越来越多的评论、点赞。

【卧槽，本来听歌听得难受，看了这个评论直接破防了！这是真实的故事吗？】

【敬所有陪着我们一起做梦的女孩！对不起，是我们没用！】

【已转发朋友圈，歌名：《我用青春赌明天》，评论区：《我们没有明天》。】

【妈的，一个大男人，在地铁上哭成了狗……】

【蜂鸟音乐官方有吗？赶紧给老子把这首歌推上首页！不，直接给我挂在开屏广告上！】

屏幕上的通知，从一条条刷新，变成了一片片瀑布。

评论数：1000+

分享数：2000+

播放量，像脱缰的野马，从三位数，瞬间跳到了四位数，五位数，并且还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飙升！

“马哥，”陈默指着后台数据，声音都有些变调，“上……上蜂鸟音乐新品榜了！第九十八名！还在涨！”

九十……八十……六十……

榜单上的排名，像坐了火箭一样，在所有人面前上演着奇迹。

火了。

真的火了。

可马小跳却像是没听见，他颤抖着手，退出了蜂鸟音乐，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

他打下一行字，又删掉。

再打，再删。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三个字。

【对不起。】

点击发送。

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弹了出来。

【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马小跳呆呆地看着这个感叹号。

这五年，他和林小雅吵过闹过，删了又加，加了又删，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这一次，他能感觉到，是真的不一样了。

林小雅是真的伤透了心。

也对。

自己这五年，给了她什么？

除了刚谈恋爱时，那点虚无缥缈的“才子”光环，给她带来过一点点优越感。

剩下的呢？

吃饭是她花钱，看电影是她花钱。

毕业后，连住的房子，都是她付的房租。

自己给过她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还有她和她父母之间无穷无尽的争吵。

现在，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自己又怎么忍心再去打扰？

让她回来，继续跟着自己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现在这首歌的数据是很好看，可是在没有公司签约，没有平台打钱之前，这些都只是虚无的数字。

他连自己下一顿的饭钱都不知道在哪里。

“就这样吧。”

马小跳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他这样的废物，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垃圾。

又有什么脸面，去耽误一个好姑娘的五年，甚至是一辈子？

让她走，对她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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