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兵不厌诈
陆啸天的声音里裹挟着风，冲破院门时，人还未至，那股焦灼的气息便已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墙角，蜷缩如虾、口角淌血的儿子，心猛地一沉。
再看陆青峰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五指红印，一股灼人的怒意自胸腹间升起，直冲头顶。
可那怒火，在触及不远处那道静立如松的身影时，便被一道无形的冰墙给生生挡了回去。
陆辰就站在那里，衣袂未乱，气息平稳，仿佛刚才掀飞两人的，不过是拂去了两粒尘埃。
这份从容，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心悸。
陆啸天刚刚燃起的火，瞬间被浇灭得只剩一缕青烟。
他明白，硬来，只会落得和南宫天一样的下场，甚至更糟。
“爹！爹你总算来了！”
陆青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到陆啸天脚边，死死攥住他的衣袍，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爹，救我！是她！都是柳如烟这个贱人害我！”
他猛地指向不远处挣扎着起身的柳如烟，涕泪横流地嘶喊：“她说要借刀杀人，怂恿我去寻南宫圣子，诬告陆辰杀了凌霄剑宗的人！我……我是一时糊涂，才信了她的鬼话！”
“谁知道南宫天根本不是陆辰的对手！现在……现在我们全完了！”
“陆青峰，你这个没骨气的废物！”
柳如烟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挂着血丝。
可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却丝毫未减，“明明是你自己贪图家主之位，主动找上我，商议如何借南宫圣子的手除掉陆辰！如今事败，倒把脏水全泼到我一个女人身上？你算个什么男人！”
“我呸！”
陆青峰被戳到痛处，状若癫狂，“若不是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勾引在先，我岂会行此蠢事？是你！都是你害了我！”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狗咬狗般地撕咬起来，言语间，就将那些阴私龌龊的算计抖落得一干二净。
陆辰负手而立，静静地听着，唇角无声地扬起一抹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冰冷的讥诮。
大难临头，所谓的山盟海誓，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陆啸天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只觉得颜面扫地。
他真想一掌拍死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转过身，竟对着陆辰，缓缓地、郑重地躬身一拜。
“少主。”
他开口，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沉重，“青峰年幼无知，受奸人蛊惑，才铸下大错。恳请少主看在他终究流着陆家血脉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这老狐狸，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
陆辰心中冷哂，面上却波澜不惊。
“勾结外人，图谋家主，残害血亲。”
他一字一顿，声音平淡得像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文书，“按陆家家规，当废除修为，逐出家门，永世不得踏入碎叶城半步。”
陆青峰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逐出家门？那他与路边的乞丐何异？
“不！陆辰，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疯了似的挣扎，“我是陆家二少爷！你凭什么！”
“就凭我现在是陆家家主。”
陆辰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还有，从今日起，你与她，皆不可再姓陆。”
“陆家，不养背叛者。”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砸在陆啸天的心上。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骨节发白，可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遵命。”
暂时的隐忍，是为了将来更狠的报复。
陆辰虽强，却终究年轻，不过一介武夫。
而他陆啸天，经营陆家数十年，根基人脉遍布全城。只要他带着核心力量离开，剩下的陆家，不过是个空壳子。
届时，釜底抽薪，围而不攻，不出三月，陆辰便会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光杆司令。
陆辰看着陆啸天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自然明白这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
正好，省得他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对了。”
陆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派人去一趟柳家，告诉他们，柳如烟在我手上。”
他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柳如烟，淡淡道：“赎金，一千万两。少一个子儿，就准备给她收尸。”
柳如烟浑身一颤，险些再次昏死过去。
一千万两？把整个柳家卖了也凑不齐！这是要她的命！
陆啸天深深看了陆辰一眼，没有多言，只对身后的心腹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领命而去。
接下来一个时辰，偌大的陆家府邸上演了一场浩浩荡荡的迁徙。
陆啸天以大长老之名，带走了府中超过八成的族人、护卫、管事与仆从。
车马辚辚，人声嘈杂，那些人临走时，投向陆辰院落的目光，混杂着敬畏、不屑与幸灾乐祸。
很快，喧嚣散尽，雕梁画栋的府邸，一下子变得空旷而死寂。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廊柱的影子，院中，只剩下十几个年岁不大的陆家子弟，手足无措地站着。
他们大多资质平平，或是父母早亡，在家族中本就无足轻重。
如今被留下，眼中写满了茫然与恐惧。
陆辰看着他们，沉默不语。
这些，是陆家最后的血脉。
也是他，甩不掉的责任。
……
碎叶城东，一座僻静的宅院内。
这里是陆啸天多年前置办下的私产，如今正好成了他们的落脚之处。
“爹！我们就这么走了？那陆家……就这么白白便宜了那个杂种？”
陆青峰瘫坐在椅上，脸上的巴掌印依旧清晰，声音里满是不甘。
陆啸天端坐主位，脸色阴沉如水，他没有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目光幽幽地望着窗外沉下的暮色。
“一时的屈辱，算得了什么？”
“升仙大会在即，只要你能夺得魁首，拜入六大仙门任何一家，届时，你再回来，今日所失的一切，爹都会让你加倍拿回来。至于陆辰……”
陆啸天的眼中，闪过一抹毒蛇般的寒光。
“我们会让他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
柳家府邸，一间僻静的雅间之内。
南宫天刚踏进房门，整个人便像失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他死死捂着胸口，一张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陆辰那一拳，远比他预想的要沉重。体内的五脏六腑仿佛被巨锤碾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像是要将肺叶撕裂开来。
“该死的！”
南宫天咬着牙，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抖出三颗猩红的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丹药入喉，化作一股暖流，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他闭上眼，准备运功疗伤。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他堂堂万象王土的天骄，来这偏远的碎叶城，本以为是闲庭信步，顺手再将慕容雪那冰山拿下，成就一桩美事。
谁能想到，会踢到这么一块铁板。
金丹九重的修为，剑意三重的境界，还有那不讲道理的肉身之力……
这种妖孽，就算是在万象王土，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怎么会窝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凡尘俗世？
南宫天心中正愤恨不平，房门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门板四分五裂，碎木激射。
一道白影快如鬼魅，瞬间冲至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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