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擦擦擦擦……
第五十七章 擦擦擦擦……
她忽然明白苏云卿那蠢笨性子从何而来了,原是随了眼前这位。
秦昭将留在筛上的粗渣需重新倒入茶碾——好好的茶饼,可不能浪费。
“擦擦擦擦……”
秦昭碾着茶,悠悠接上苏兴德的话:“活得长久?苏尚书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却有闲心在此同本妃谈论活得长久。”
“你这是什么话!”
苏兴德被噎得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拍桌子,可秦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静气质竟让他莫名发怵。
手僵在半空又悻悻放下。
“为父今年不过四十有二,身子健朗,何来死到临头之说?”他昂首挺胸斜眼看来,一甩衣袖,“倒是你,装出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给谁看?”
“为父劝你少装模作样,老实实听劝才是正经!若真等大祸临头了再来求人,便是为父也爱莫能助!”
“擦擦擦擦……”
粗渣越碾越细。
“这些年,你借着户部尚书的职位,没少给雍王敛财吧?”
苏兴德闻言猛地一怔,脸色瞬间变了变,忙不迭矢口否认:“你胡说什么!这种无稽之谈焉能信口雌黄?!”开玩笑,这种掉脑袋的事,怎么可能承认!
秦昭将最后那点茶粉过了茶罗。
“他是不是还许了你油水更足的差事?比如……南方的转运使。”
“!!!”
此言一出,苏兴德心里头像是炸了个响雷,惊得差点跳起来,那句“你怎么知道”都到了嘴边,又给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死死盯着秦昭,眼神里满是惊疑不定,干咽了口唾沫,才试探着问道:“是……是永安王教你这么说的?”
秦昭没接话,自顾自煮起了茶汤。
苏兴德百爪挠心,秦昭这话当真是吓得他怀疑人生——雍王前脚才跟他说了这话,这丫头后脚就知道了?
他甚至怀疑永安王和雍王是一路的,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暗中勾结也不是不可能……
越猜越乱,越想越慌,他恨不得从“苏云卿”嘴里抠出答案,可对方只专注地盯着茶釜里翻腾的水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夸擦”一声,苏尚书心态崩了,先前那点架子散得干干净净,浑身气势一泄千里。
他凑上前央着秦昭把话说清楚:“女儿啊,你倒是说啊!”
这、这茶……它就非喝不可吗?!
茶釜里的水“咕嘟”冒起细小的泡泡。
秦昭眼疾手快地捏了撮盐撒进去,竹勺在釜中搅了搅,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就没想过,自己凭什么能坐稳户部尚书这个位置?”
上一世,她可从未听过“苏兴德”这号人物,可见他六年前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据苏云卿所言,苏兴德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已坐了四年有余。
也就是说,他只用了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便从底层一路蹿升到如今的高位。
这不合理,所以很合理。
苏兴德听她这么问,又露出几分自得:“自然是为父精通人情世故,又才学过人,方能得圣上青眼,步步高升。”
秦昭听得发笑,扭过头继续盯着茶水。
苏兴德见状“啧”了一声,得意之色一敛,坦言道:“行了行了,是因为雍王,是因为韦氏一族在背后替为父暗箱操作。”
“但良禽择木而栖,这本身也是一种能耐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站队雍王这件事,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横竖他今日前来,是铁了心要把这个逆女拉进雍王一派的,否则他的仕途怕是就要走到头了。
秦昭见水中起了大气泡,赶紧舀了一瓢水出来放在一边,忽然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苏大人,你可曾想过,你何德何能,能让韦氏看重?”
“可别说你精通人情世故,又才学过人,这套说辞,也就骗骗你自己。”
秦昭说完,将茶粉缓缓倒入茶汤中。
苏兴德老脸一红,转言道:“此乃时也命也,为父贵人运如此,拦也拦不住。”
秦昭呵呵:“是拦不住,谁都拦不住你赶着去死。”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苏兴德又急了。
“愚不可及。”秦昭嫌弃撇他一眼,将竹勺搁在案边。
“你且算算,自古以来,从三品往上的官员里,出身寒门却能善终的能有几人?
你又可曾想过,为何这些寒门子弟能够跻身高位,又为何都难以善终?”
苏兴德呆愣愣顺着她的话问来:“为、为何?”
秦昭道:“自然是因为帝王需要出头鸟,世家需要替死鬼。那些无所依仗的寒门子弟既听话又廉价……”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兴德被她这番话搅得心头发慌,忍不住打断。
秦昭倒也不恼,上下扫了他一眼,怜悯道:“韦氏选中你,不过是因为你毫无家世背景,既会贪,又够蠢。
雍王会许你南方之地转运使并不难猜。
让你做户部尚书,便是将你当做一条会敛财的狗罢了,如今户部尚书之位保不住,南方的转运使,就是给你备好的新狗窝。
江南啊,有大庆最肥的油水,也是口现成的金棺材,他们丢你过去,只等你把各家的钱都装进去,这棺材,就该封盖了。”
见他仍是一脸茫然,秦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南方,是金银窟,更是大庆最为混乱的贪腐之地。
朝廷虽盯得紧,派去的巡查御史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各世家乃至宗室子弟眼热那泼天富贵,既想顶风作案捞取油水,又不愿亲自沾手担风险,便就找那些背景干净、好拿捏,又懂点敛财门道的人来当替死鬼。
这样的人,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处理干净,既撇清了关系,又不会伤筋动骨。
转运使这个位置,说起来是掌管一方财赋转运的肥差,其实就是宗室、世家敛财的消耗品,朝廷抓一个杀一个,宗室、世家再填进去一个,前赴后继,从无间断。”
她浅笑着看过去:“苏兴德,不论你是户部尚书,还是南方转运使,你,都是韦氏断尾求生的那根尾巴罢了。”
秦昭的话很直白,苏兴德哪能还听不懂,他身子一歪便想去扶旁边的椅子,可那椅子早在方才就被春桃搬走了,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目光涣散地细细回味起来——
这些年,满朝文武都当他是游离于党争之外的中立派。
只因雍王再三叮嘱,他作为布在暗处的一枚棋子,二人的关系必须严加保密。
除了昨日走投无路去雍王府求救,他与雍王几乎从无直接往来;
那些通过他手流转的钱财,也从不是直接交付,而是中间转了不知多少道弯;
更遑论书信、票据之类能证明关联的物件,怕是连半张纸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之间的牵连,全凭心照不宣,根本无凭无据。
这般情形下,若是真的东窗事发……
苏兴德喉结咕嘟滚动了一下——雍王只需杀了他,斩断这条线索,旁人再想顺着他挖出雍王与韦氏的关系,便是难如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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