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审问育婴堂嬷嬷

特高课审讯室。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将冰冷的房间照得纤毫毕现，更添几分阴森。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青木雄介大佐端坐在审讯桌后，一丝不苟的军装，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冷光，薄唇紧抿，下颌线条如同刀削。

他面前摊开的卷宗上，赫然写着《育婴堂/小教堂异常药品事件调查》。

玛利亚嬷嬷被两个如狼似虎的特务粗暴地按在冰冷的铁椅上。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着点点污渍的黑色修女袍显得格外单薄。

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因恐惧和寒冷剧烈地哆嗦着。

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祈求，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着胸前的十字架，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姓名。”负责主审的矮胖特务小野次郎少尉，操着生硬的中文，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玛……玛利亚。”老嬷嬷的声音细若蚊呐，破碎不成调。

“年龄！”

“六……六十五……”

“职业！”

“天、天主仁慈堂育婴院……嬷嬷……”

“啪！”小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褐色的茶水溅湿了卷宗一角。

玛利亚嬷嬷吓得浑身剧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八嘎！”小野咆哮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嬷嬷惨白的脸上。

“仁慈堂？我看是反日分子的运输站！说！那些磺胺、奎宁，哪里来的？！是谁交给你们中转的？！接头人是谁？！”

“长、长官……”玛利亚嬷嬷吓得魂飞魄散，眼泪终于决堤，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

“没……没有人接头。是……是匿名的捐助，我们只是……只是代为接收……转交给……转交给需要的人……”

“中转？转交给谁？！”

小野狞笑着，肥胖的身躯带着压迫感逼近，油腻腻的手指几乎戳到嬷嬷的脸上。

“放屁！军用管制品！黑市价比黄金！谁会匿名捐这种东西？又转交给谁？！是不是北边那些抵抗分子？！说！”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长官……”

玛利亚嬷嬷吓得缩成一团，如同寒风中的枯叶，只能一遍遍机械地重复。

“门口，突然就出现几个……几个不起眼的旧木箱，用麻绳捆着，没有任何字，没有任何标记。

我们打开，才发现里面是……是贴了番号的药品。

我们只是……只是按照箱子上的地址。想办法送出去，交给教会指定的人。真的……真的不知道来源啊。”

她的话语混乱不堪。

“旧木箱？贴了番号？”

青木雄介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瞬间盖过了小野的咆哮。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又骤降了几度。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玛利亚嬷嬷。

“详细描述箱子！大小，材质，新旧程度！番号标签什么样？！任何细节！发现时周围可有可疑人员？特别是……女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嬷嬷的神经。

玛利亚嬷嬷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巨大的恐惧下，破碎的记忆片段被强行挤压出来。

“木……木头箱子，像……像装水果的那种。不大，但很沉，有些边缘都磨破了。

颜色灰扑扑的。麻绳……很旧的麻绳捆着，就放在大门台阶角落。

守夜的老王头，或者扫地的老李发现的……没、没看到人，真的没看到……”

她反复强调着。

“番号标签！”青木追问，语速极快。

“白……白纸条，贴……贴在箱子盖子上。很工整的字，写着……写着看不懂的号码，像……像是部队的番号……”

嬷嬷努力回忆着，眼神空洞。

“时间？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上个月，月初……记不清了。长官，求求您……”

嬷嬷的精神已近崩溃。

青木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在卷宗上轻轻敲击。

无标记药品，来源不明的旧木箱，深夜投放，贴有疑似部队番号的标签。

典型的秘密中转手法，极其专业。他朝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使了个眼色。

技术人员立刻上前，将一个打开的证物袋推到玛利亚嬷嬷面前。

袋子里是几片被小心保存的、从木箱上剥离下来的、沾着微量白色药粉的纸片，正是那些写着番号的标签残留。

“仔细看！”小野粗暴地吼道，“这纸！这墨水！有什么特殊？！”

玛利亚嬷嬷惊恐地瞪着那纸片，浑浊的眼睛里只有茫然和极致的恐惧。

“没、没什么特殊，纸……就是普通的白纸。墨水，黑黑的很平常，和我们……用的差不多……”

她的话带着哭腔。

青木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技术部门的初步报告已经放在他桌上，这些标签纸张的纤维纯度和韧性远超普通民用纸张，墨水的成分也非市面常见。

而药粉经过化验，纯度极高，工艺绝非普通黑市作坊能及。

这嬷嬷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么就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心理防线异常坚固。

“再想想！”青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山岳般的压力。

“那个早上！或者之前几天！有没有陌生人，特别是形迹可疑的女人，在育婴堂或教堂附近徘徊？观察？或者……捐过别的小东西？任何异常！任何让你觉得不对劲的人！”

“女、女人……”玛利亚嬷嬷被他的气势彻底压垮，在恐惧的深渊里徒劳地扑腾。

“好、好像，有次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教堂门口，募捐箱，一个围着灰色旧围巾的人，低着头塞了卷东西进去。

很薄，像、像钱？动作很快，没看清，真的没看清是男是女。

围巾裹得很严实，个子不高不矮，很瘦……塞完就、就急匆匆走了。

像……像是怕被人看见……”她的描述破碎模糊，充满了不确定性。

“灰色围巾？很瘦？动作很快怕人看见？”青木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

“具体哪一天？时间？身高？体型？头发！围巾什么样？！再仔细想！”

“记、记不清了长官。真的记不清了……”

玛利亚嬷嬷被他迫人的目光吓得几乎窒息，身体筛糠般抖着。

“大概，就是、就是第一次收到药箱前，或者……后？

天快黑的时候，个子，真的不知道。围巾，就是很普通的灰色毛线围巾。

求求您……放过我吧……”她精神彻底崩溃，只剩下绝望的啜泣和哀求。

“废物！一点有用的都问不出来！”小野怒骂一声，扬起手。

“够了！”青木冷喝一声，制止了小野无意义的暴力。

他靠回椅背，手指交叉放在桌上。一个模糊的、裹着灰色围巾的瘦削身影，在关键时间点出现，行迹匆匆，刻意遮掩。这会是那个神秘的捐赠者吗？

他挥了挥手，示意将几乎瘫软虚脱、只剩呜咽的玛利亚嬷嬷拖下去。

冰冷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老嬷嬷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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