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阿香

顾公馆的清晨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紧绷。

林晚星是被窗外梧桐枝头湿漉漉的鸟鸣唤醒的。

陌生的雕花柚木大床，丝滑的锦缎被面，空气里浮动着名贵木材和淡淡熏香的混合气息，这是来到民国后住得最舒服的一晚。

她起身，管家准备的真丝睡裙在晨光下折射着光彩。

轻轻推开厚重的房门，走廊里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楼下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和杯碟轻碰的脆响。

“林小姐早。”

管家老陈如同计算好时间般出现在楼梯口，微微躬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敬，眼神深处带着一丝感激。

“早餐备好了，在二楼小餐厅。小姐特意吩咐，等您一起用。”

“有劳陈伯。”林晚星颔首，声音平静。

小餐厅里，晨光透过精致的蕾丝窗帘，在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餐桌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顾曼婷已经在了，穿着浅粉色的羊绒晨褛，小脸还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是惊吓未褪的痕迹。

但看到林晚星进来，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蒙尘的珍珠骤然焕发光彩。

“林姐姐！”

她跳起来，几步跑到林晚星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主位旁特意加设的座位前。

“快坐！张妈熬了燕窝粥，炖了一早上，可香了！哥哥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水晶虾饺，还有蟹粉小笼，说是你以前提过爱吃这个。”

她叽叽喳喳，语气里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兴奋，浑然不觉自己泄露了兄长多少心思。

林晚星微微一怔。

水晶虾饺？

她只在一次极其偶然、顾征也在场的档案室午餐闲聊里，对王大姐提过一句想吃早茶点心。

他竟然记住了？

一丝异样的暖流，极细微，极快地被压下。她坐下，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致早点。

“曼婷小姐太客气了。”

她拿起细瓷调羹，舀了一勺温润的燕窝粥。

“才不是我客气呢！”

顾曼婷在她旁边坐下，托着腮看她，大眼睛忽闪忽闪，全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林姐姐，你不知道，昨晚你走了以后，陈伯和阿香她们都在说呢。”

“说什么？”林晚星不动声色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说你可厉害了！”

顾曼婷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

“陈伯说，哥哥书房里那只白玉鼻烟壶，平日里连他打扫都要戴着手套，屏着呼吸，生怕手抖一下。

可你倒好，就那么‘啪嗒’一下摔在吉田跟前了！陈伯当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结果你捡起来，嘿，一点事没有！吉田那脸色，啧啧……”

她模仿着吉田可能的表情，带着少女特有的促狭。

“阿香她们还说，从来没见哥哥对哪个客人这么好。

连他书房的规矩都为你破了例，说你想看书或者找什么东西，只管进去，不用通报！”

林晚星指尖捏着调羹柄的力道微微收紧。

她面上依旧平静，只淡淡应道。

“顾科长是感念昨夜惊扰吧。鼻烟壶没摔坏，是运气好。”

“才不是运气呢！”

顾曼婷不服气地嘟囔，还想再说什么，被端着新点心进来的女佣阿香打断。

“林小姐，曼婷小姐。”

阿香放下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动作轻快麻利，眼角眉梢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打量。

“林小姐还需要点什么？少爷早上特意问了您昨晚休息得好不好，说若是缺什么，让库房开了单子给您送过去，千万别客气。

您这衣裳……要不我让成衣铺子的师傅过来量量尺寸？公馆里有新到的英国细呢料子，颜色也鲜亮些。”

她的话热情周到，却隐隐透着一丝衡量，仿佛在评估这林晚星，究竟值当动用公馆里多少资源。

林晚星放下调羹，抬眼看向阿香。

她的目光并不锐利，却沉静得让阿香心头莫名一紧，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多谢顾科长和曼婷小姐关心。”

林晚星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我住得惯，衣服也够穿。不必麻烦。”

阿香脸上热了一下，连忙应声退下。

顾曼婷看着阿香略显仓促的背影，又看看林晚星波澜不惊的侧脸。

似乎明白了什么，悄悄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话，专心对付起眼前的水晶虾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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