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有去无回

南下的火车撕开湿热的空气，带着北方未散的寒意，闯入了广州。

改革开放的春风刚撬开一丝门缝，外来的新鲜气息便与本地压抑已久的欲望猛烈碰撞，发酵出机遇与混乱交织的独特味道。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投机者的温床。高楼挤着窄巷，锃亮的进口轿车与斑驳的二八大杠擦肩而过。空气里混杂着海鲜的腥甜、廉价香水味，还有金钱暗中流动的、细微却诱人的声响。

林卫国和王刚，两个习惯了北方秩序的男人，踏上这片土地便感到强烈冲击。他们顶着“港商林先生”和助理的新身份，却举目无亲，对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和地下规则一无所知，像水滴汇入大江，瞬间没了踪影。

招待所里，王刚望着窗外喧嚣的街道，眉头紧锁：“先生，现在怎么办？这里比预想的复杂太多。周组长只让我们待命，我们像无头苍蝇。”

林卫国站在窗边，目光沉静地扫视这座生机勃勃又暗流汹涌的城市。

“等不来机会。”他声音平稳，却带着力量，“既然是猛龙，就得过江。得自己把水搅浑，让藏着的鱼，自己浮上来。”

机会来得很快。

第二天，在繁华的上下九街，一声凄厉哭喊撕裂人群：

“救命啊！我妈……我妈不行了！”

人群骚动，一个瘦小青年抱着昏倒的中年妇人嚎啕大哭。妇人面色青紫，口吐白沫，身体抽搐，眼看就要不行。

“快送医院！”

“怕是羊角风！来不及了！”

围观者议论纷纷，无人敢上前。

王刚正要动，林卫国已分开人群大步上前。

“让我看看。”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人心安。

青年如抓救命稻草：“先生，求您救救我妈！”

林卫国蹲下，手指迅速探过妇人鼻息颈脉，眼神一凝。

不是癫痫，是急性心梗！这年代，院外发作几乎等于死刑！

“散开！保持通风！”他沉喝。

王刚立刻扶平妇人。林卫国从怀中掏出牛角针盒，拈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众人惊疑目光中，看也不看，闪电般刺入妇人心口旁一处穴位！

快！准！稳！

紧接着，他并指如刀，沉稳有力地按压妇人胸口几处大穴。

奇迹发生。

妇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嗬”，致命的青紫肉眼可见地褪去，呼吸从游丝变得平稳。

前后不过一分钟！

人群炸开了锅。

“活……活过来了！”

“神仙啊！一根针拉回鬼门关！”

青年激动得浑身发抖，扑通跪下就要磕头：“先生！您是我梁仔和我妈的再生父母！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

这个自称“梁仔”的地头蛇，正是林卫国需要的眼睛。

招待所里，清醒的梁母千恩万谢。林卫国平静写下调理药方，又递过一百块钱。

“按方抓药，根未除。钱拿着，算定金。”

梁仔愣住：“先生，您这是……”

“我需要一个懂规矩、讲义气、消息灵通的本地人，帮我办事。”

梁仔毫不犹豫推回钱，眼神灼灼：“救母之恩，大过天！您有事尽管吩咐，我梁仔皱下眉头天打雷劈！”他压低声音，“这广州城，地上地下，没我梁仔打听不到的消息！”

林卫国要的就是这话。他从皮箱取出一支军用望远镜放桌上。

“放出风声，就说有港商带了批紧俏‘处理军品’，量大，货好，急着出手。”

梁仔效率惊人。

“港商带大批军品找买家”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飞遍广州地下世界。望远镜、呢子大衣、高帮皮靴……这些足以让人疯狂的紧俏货，引来了无数贪婪目光。

第三天夜，珠江边废弃码头仓库。

“林先生，来的是‘黑豹’的人，心黑手狠，千万小心。”梁仔紧张提醒。

林卫国点头，示意王刚提着两个沉重帆布包，走进昏暗仓库。

刀疤脸、金链子的壮汉大马金刀坐在破木箱上，身后十几个手持钢管砍刀的马仔凶光毕露。

“你就是林先生？”黑豹上下打量，满眼轻蔑，“货呢？”

林卫国示意，王刚将包扔在地上。

“打开。”

拉链拉开，崭新军绿望远镜露了出来。

“东西不错。”黑豹咧嘴一笑，露出贪婪，他起身拍手。

“哗啦——”

仓库四周又涌出十几个持械混混，死死堵住大门！黑吃黑！

“林先生，谢了。”黑豹晃着砍刀狞笑，“货留下，人也留下。兄弟们正好缺几个扫厕所的。”

王刚眼神一寒，军人杀气勃发，就要上前。

“王刚，退下。”林卫国忽然开口。

王刚一怔，服从后退。

“哦？想单挑？”黑豹仿佛听见天大笑话，捧腹，“兄弟们！让他见识见识广州规矩！”

混混们狞笑着，挥舞凶器一拥而上！

暗处面包车里，周正和队员通过夜视镜紧盯着仓库。

“组长！他们要动手！王刚一个人顶不住！”年轻队员急道。

周正眉头紧锁，正要下令介入——

镜中景象让他和队员猛地倒抽冷气！

被包围的林卫国非但不退，反而赤手空拳迎了上去！动作毫无花哨，简单，直接，狠辣到极致！

侧身让过呼啸钢管，手肘闪电上击！

“咔嚓！”

骨裂脆响！第一个混混哼都没哼就软倒。

一招制敌！

他如虎入羊群，狭小空间内闪转腾挪。每一次出手，必伴骨裂声与敌人惨嚎倒地。

踢膝碎关节！

冲拳锁膻中！

手刀断腕卸兵器！

他像一台精密高效的机器，招招致命。

几分钟后，仓库里只剩林卫国和震惊的王刚还站着。黑豹和二十多个手下全在地上翻滚哀嚎，断手断脚。

林卫国捡起砍刀，走到面无人色的黑豹面前，用刀面轻拍他的脸。

“现在，能好好谈谈规矩了？”

“林先生”一战成名！

消息如台风过境，一夜席卷广州地下世界！所有人都知道，来了条真正的“猛龙”！觊觎者瞬间偃旗息鼓。

面包车里，年轻队员声音发颤：“组…组长，他…他到底是什么人？比特种兵王还恐怖！”

周正沉默，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平静走出仓库的身影。这把刀，比他预想的更锋利，也更难掌控。

第二天傍晚，梁仔神色匆匆找到林卫国，递上一张烫金请柬。

“先生，‘水鬼’那边来人了。”他声音紧张，“一个叫‘花蛇’的女人，请您今晚午夜，珠江画舫赴宴。”

梁仔喉结滚动，艰难补充：

“道上的兄弟说…那艘画舫，是广州有名的‘断头台’。”

“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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