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蛇已归巢
广州老茶楼，雅座。
林卫国神态悠闲，端起细瓷茶杯抿了一口，氤氲的茶香中，仿佛无事发生。但这份悠闲背后，是三根绷紧的弦。
街对面，擦鞋摊后的眼线，透过报纸缝隙的镜片，死死钉住他。更远些的面包车里，调查组长周正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身旁的王刚手背沁出薄汗，车里弥漫着无声的焦灼。
敌我双方，都在等他踏出茶楼那刻。
一个穿灰褂的精瘦男人无声走上二楼，径直来到林卫国桌前，皮鞋踏在老旧地板上的声音被茶楼的喧闹吞没。他嗓音沙哑：“林先生，老板派我来取东西。”话落，手已迅捷地伸向桌上的文件袋。
林卫国却笑着抬手，轻轻将文件袋按了回去，动作从容得像是在拂去桌上的浮尘，然后慢条斯理地收进身边的皮包。
“回去告诉花蛇小姐。”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东西，在我这。但安平县那边，天罗地网，风险太大。”
他看着来人，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笑。
“文件可以给，价钱得重谈。我要见能拍板的，当面聊。”
精瘦男人僵住了，显然没料到。
“林先生，这不合规矩……”
“现在，规矩由我定。”林卫国打断他，呷了口茶，“告诉花蛇，我只等一天。一天见不到能做主的人，这生意作废，我回香港。别忘了，大陆能弄到好东西的，可不只你们一家。”
……
面包车内，窃听器传来的声音让周正瞬间脸色铁青。
“混账！他想干什么？！”周正低吼，“玩火！这是要脱离计划吗？”
王刚急切插话：“组长，卫国他……是不是有自己的打算？”
“打算？”周正冷笑，“他在挑衅组织的权威！真以为单枪匹马就能挑了整个走私网？狂妄！”
画舫上，听完回报的花蛇却长长舒了口气。
她最怕林卫国爽快交文件，那意味着陷阱。此刻他这副贪得无厌、坐地起价的嘴脸，反而打消了她最后一丝疑虑。
“有点意思。”花蛇红唇媚笑，对身边的哑叔吩咐，“看来林先生胃口不小。告诉他，老板同意见面。时间地点，由我们定。”
……
等待回音的几天里，广州湿气弥漫。
林卫国借口招待所潮湿，文件药品易霉，堂而皇之地带着王刚和梁仔，走进了气派的南方大厦百货。
“王哥，找点好防潮剂，多买几包。”
“梁仔，文具柜台看看，买几瓶最高档的英雄碳素墨水，写文件用。”
支开两人，林卫国在化工品柜台前晃悠。避开视线后，他快速买了几样看似普通的特殊化学品：几包夜光微弱的荧光粉，一瓶透明坚韧、几无痕迹的强力粘合剂。
回到安全屋，林卫国反锁房门。凭借超前的化学知识，他小心混合着材料，又从窗台一盆不起眼的绿植上，刮下些肉眼难辨的微小孢子，细细研磨进去。很快，一种无色无味、常态下与灰尘无异的粉末诞生了。
“示踪霉粉”。它能牢牢附着，被特定波长的光激发时，荧光孢子会逸散微弱却可捕捉的幽光，极难清除。
林卫国将其装进小药瓶，神色如常。
第三天傍晚，花蛇的回复到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招待所门口，那精瘦男人下车。
“林先生，老板有请。”
“好。”林卫国点头，转身从房间拿出牛皮纸文件袋，郑重交到王刚手中。
他压低声音：“王哥，记住。一小时内我若没回来，或者没有安全信号，立刻把这文件，交给周组长。”
……
针孔摄像头的画面投映在周正眼前。
见林卫国留下“真文件”作后手，周正胸口那团燥热终于散去几分。
他绝不会想到，文件袋里躺着的，不过是一叠苍白废纸。
林卫国大步迈向轿车。
拉开车门瞬间，脚下突兀地踉跄，整个人撞向旁边的黑衣保镖。
“对不住。”他笑着拍打对方肩头，借力直起身子。
保镖浑不在意地摇头。
电光石火间，林卫国指尖那抹微不可见的“示踪霉粉”，已无声渗进对方衣领袖口。
车门轰然关闭。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扎进广州黏稠的车流。
“跟上！”
指挥车里，周正对着听筒嘶吼。
伪装货车从岔路冲出，穷追不舍。
可他们很快领教了对手的能耐，黑色轿车在立交桥与单行线中腾挪闪转。
几个转弯后，竟消失了。
“目标丢失！”
“跟丢了！”
……
安全屋浸在死寂中。王刚等人垂着头，如同待斩囚徒。目标失踪，林卫国失联，凶多吉少已是定数。
钥匙捅锁的锐响骤然撕裂沉默。
门开处，林卫国拎着份打包的云吞面悠然踏入，热气氤氲上他平静的眉梢。
“怎么？魂都丢了？”他把面搁在桌上。
“卫国！你……”王刚冲上前，声音发颤，“他们没动你？”
“没有，不过这也是试探，他们根本没想让我见正主。”
“林卫国！你耍了敌人，也让组织断光线索！你怎么解释！”
林卫国未答，而是缓步走到窗边，从医疗箱取出一副黑框眼镜。
“关灯，王哥。”
黑暗吞噬房间的刹那，镜片幽然泛起星点蓝芒。
“谁说线索断了？”
“蛇已归巢，还留了回家的路标。”
……
夜色下的白云山像头沉睡的巨兽，寂静得让人心慌。
山脚下废弃矿区内，几栋破败建筑的狰狞剪影匍匐在地。这里便是“水鬼”网络在广州的老巢。
林卫国和王刚的身影如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特制眼镜视野里，一条微弱的荧光轨迹，从山脚公路蜿蜒延伸，直指矿区深处那栋三层主楼。
“防卫不简单。”王刚压着嗓子，脸色凝重。他指向一片看似普通的草地，“那儿，是军用反步兵定向雷。”又指了指远处的树，“红外线感应器，位置刁钻，没有专业设备根本发现不了。”
越深入，王刚心越沉。这里的防御——明哨暗哨、陷阱布置——手法专业，远超普通走私团伙。
林卫国却如履平地，总能提前避开陷阱和监控死角。两人仿佛不存在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到主楼下。
他们顺着排水管灵巧攀上二楼，从一扇未关严的窗户翻了进去。楼道铺着地毯，吸收了脚步声。
很快，他们找到了挂着“监控室”牌子的房间。门缝中望去，里面空无一人，但十几块监控屏幕正清晰捕捉着矿区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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