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治标不治本
无论周正如何强调任务的保密性和重要性，罗文博只有一句话：“我的职责是保护全院病人和医护人员安全。没有省卫生厅盖章的红头文件，谁也别想在我的医院里搞演习。”
那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强硬姿态，让周正碰了个结结实实的钉子。
“组长，您消消气。”高建军递上热茶，忧心忡忡，“这个罗文博，我打听过，是全省有名的老顽固。当年运动时，他为了保住几个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的老专家，硬顶着压力把人藏在传染病房，谁去都不让进。他就是这么个认死理、不知变通的书呆子。”
“要不……让市公安局出面，以‘协助演练’的名义强行介入？”高建军提议。
“不行！”周正想也不想就否决，“市局一介入，知情范围立刻扩大！那个‘药剂师’在广州经营多年，谁敢保证下面没他的眼线？消息一旦泄露，我们所有布置都将前功尽弃！”
这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调查组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和烦躁。他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和最信奉的规矩，在另一个更讲规矩的人面前，竟变得毫无用处。
……
林卫国很快从王刚口中得知了指挥部的僵局。
他听完，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只是淡淡笑了笑。
“周组长他们，习惯用身份和权力压人。”林卫国说，“这套对付刘建斌那种官迷有用，但对罗院长这种真正的老派知识分子，不仅没用，反而会激起他更强烈的反感。”
王刚焦急地问：“那怎么办？罗文博不松口，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总不能硬闯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林卫国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我去会会他。”
“你？”王刚一愣，“周组长都碰了壁，你去能行？”
“他去，是命令。我去，是看病。”林卫国留下这句让王刚摸不着头脑的话，独自走向那栋让他也感到一丝压力的行政大楼。
……
院长办公室内，罗文博余怒未消地批阅文件。
秘书通报有位自称调查组顾问的“林先生”求见时，他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同意见一面。
林卫国独自走了进来。
没带证件，没有随从，他像个探病的普通家属，脸上带着温和微笑。
“罗院长，打扰了。”
罗文博抬头，见来人如此年轻，态度更冷。他指了指门口，准备直接送客。
“如果你是替周组长做说客的，请回吧。我的态度很明确，医院不是战场。”
林卫国却像没听见，目光被罗院长办公桌上的一盆君子兰吸引。
他走到桌前，闲聊般随口道：
“罗院长，您这盆君子兰养得不错，是上好的‘和尚’品种，叶片肥厚，脉络清晰。”
罗文博眉头一皱，不知这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卫国话锋一转，指着花继续道：“只可惜，叶片微黄，根有浮土。这是典型的心土不足，根系无法深扎。就像人的心血亏虚，外表光鲜，内里……其实早就空了。”
这番话，意有所指。
罗文博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林卫国这才将目光从花上移开，缓缓转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猜，罗院长您如此坚决反对我们的行动，不只是为了医院的规矩。”
“更是为了您的夫人吧？”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罗文博心上！
他猛地抬头，那双总是充满严谨和审视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骇然之色！
林卫国没理会他的震惊，继续用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调，陈述着一个又一个只有罗文博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您的夫人，患有极其严重的病毒性心肌炎后遗症，导致心悸、盗汗、夜不能寐。您带她遍访京城和省城名医，但都收效甚微。”
“最近两个月，您查阅无数古籍，亲自为她配了一剂古方调理。这方子的君药，用的是一味能安神定志的猛药——朱砂。”
林卫国顿了顿，语气无比凝重。
“但这方子，治标不治本。而且，您对药理的理解有偏差，朱砂用量超出了正常人承受的极限。这味猛药在安抚她心神的同时，已严重损伤了她的肾脏。”
“如果我没猜错，”林卫国看着罗文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说出了最后一根稻草，“最近半个月，您夫人的双腿，一到下午，是不是也开始出现轻微水肿了？”
罗文博彻底被镇住了！
他如同被雷击中的木桩，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林卫国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与他夫人的情况分毫不差！特别是那双腿水肿的症状，昨天才刚出现！他正准备今天带夫人去做肾功能检查！这事连他最亲近的秘书都不知道！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他看着林卫国，眼神从最初的敌意、警惕、不屑，瞬间变成了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狂热和希冀！
那双拿手术刀几十年都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你……您……”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连称呼都变了，“您……到底是什么人？”
林卫国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怀中拿出纸笔，在罗文博震惊瞪大的眼睛注视下，迅速写下一副药方。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这副药，以黄芪补气，当归活血，辅以茯苓、泽泻，固本培元，利水排毒。三剂之内，必有奇效。”
他将药方轻轻推到罗文博面前。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这位彻底失态的院长，笑了笑。
“但是，这副药，还缺一味最重要的药引。”
“需要用到贵院保密药库里，存放的一味极其特殊的药材。没有它，这副药就只是普通补药，毫无用处。”
林卫国站起身，走回那盆君子兰前，用手指轻轻拂去叶片上的一点灰尘。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缓缓问道：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关于那场‘药品交易会’安保方案的‘学术交流’问题了吗，罗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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