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母巢、记忆与背叛的种子
阶梯比想象中更长。
陈默抱着昏迷的林薇向下走了至少十五分钟，螺旋形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墙壁上那些蓝色神经探针随着他们的经过依次亮起，又依次熄灭，像是一群冷漠的观察者在传递某种信号。探针的光芒在林薇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那些已经隐去的蓝色纹路又开始若隐若现。
【能量储备：0.7%持续下降中.】
【检测到高维能量辐射来源：下方约200米处】
系统的警告在视野边缘闪烁。陈默的右肩伤口传来阵阵刺痛，熵冻结晶的蓝色脉络已经蔓延到锁骨位置。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但他不敢停下——上方隐约传来的金属撕裂声提醒着法官随时可能追来。
怀中的林薇突然抽搐了一下。她的眼皮剧烈颤动，却没有醒来。陈默低头查看时，发现金属盒子正变得滚烫，盒底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细如蚊足的小字：
"别相信任何人的记忆，包括你自己的。"
字迹像是被高温灼烧出来的，边缘还泛着暗红。陈默的手指刚触碰到那行字，盒子突然"咔"地一声自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唯有底部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与S重叠在一起，周围环绕着七颗小点。
"七."林薇突然开口，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七个母巢七个坐标"
她的眼睛依然紧闭，但右手却诡异地抬起，指向阶梯下方。陈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阶梯的螺旋形态在这里突然变得不规则，墙壁上的神经探针排列出一个指向右侧的箭头形状。
"有岔路？"
没有回应。林薇的手无力垂下，再次陷入深度昏迷。陈默小心地靠近那面墙，发现看似严丝合缝的金属板实际上是一扇伪装门。门板上几乎不可见的接缝处，刻着与盒底相同的符号。
他试探性地将金属盒贴在符号上。
"嗡——"
一阵低频震动从脚底传来，伪装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笔直向前的甬道。这里的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生物组织般的暗红色肉质，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状纹路。更诡异的是，这些"血管"全部汇聚向甬道尽头——一扇布满深深刻痕的圆形舱门。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刻痕.不是工具留下的，而是某种生物的爪痕。三道一组，深达数寸，像是有什么东西曾疯狂地想要从门内逃出来。
【警告！检测到生物污染辐射！】
【建议立即撤离！危险等级：S+】
系统的警报前所未有的尖锐。但身后的阶梯上方，法官撕裂金属的刺耳噪音越来越近。陈默咬紧牙关，抱紧林薇迈入甬道。
肉质墙壁在他踏入的瞬间蠕动起来，无数细小的触须从"血管"中探出，如同嗅探的毒蛇。当那些触须接触到林薇身上残留的蓝色纹路时，突然全部缩回，整条甬道的"血管"同时亮起幽蓝的光。
"身份验证通过"一个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奇怪的延迟感，"欢迎回来13号."
13号？陈默心头一震。这是法官对林薇的称呼！他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女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她的身份。
甬道尽头的舱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防腐剂和某种生物腥臭的气流扑面而来。陈默强忍呕吐的冲动，迈过门槛——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一个半球形的巨大实验室，中央悬浮着一个三层楼高的透明培养舱。舱内充满了浑浊的淡绿色液体，一个难以名状的庞然大物在其中缓缓蠕动。那东西像是由无数人类肢体扭曲融合而成，却又在不断变化形态——时而如多足水母般舒展，时而蜷缩成一颗搏动的巨卵。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表面不时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那些面孔无声地尖叫着，又很快被吸收回本体。
"收割者.母体样本"陈默喃喃自语，本能地后退一步。
【更正：检测到完整母巢核心！】
【危险等级：∞！立即撤离！】
系统的警报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但更可怕的是，他怀中的林薇突然睁开了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她的嘴角扯出一个绝对不属于人类的诡异笑容，声音变成了多重叠加的电子音：
"不是样本。是活着的母巢。"
陈默想要松手，却发现林薇的身体突然重若千钧，如同磁石般将他牢牢吸住！那些蓝色纹路从她皮肤下暴起，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手臂，顺着肩膀的伤口直接钻入体内！
剧痛！比熵冻结晶更甚的剧痛！陈默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强行侵入他的神经系统，系统的防火墙在如此高维的入侵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洞穿！
"别反抗。"林薇——或者说占据林薇身体的那个存在——轻声说，"这只是记忆传输。守墓人想让你看到的记忆。"
视野炸裂。
无数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强行插入陈默的意识。他看到了——
一个年轻得多的法官（那时他还没有面具），站在守墓人身边，两人正在激烈争论。背景赫然就是这个实验室，但中央培养舱里关着的还不是那个怪物，而是一个昏迷的年轻女孩林薇！
"她撑不过第三次融合！"年轻法官怒吼，"你已经毁掉了十二个孩子！"
守墓人（他的白大褂上满是血迹）疯狂地敲击着控制台："必须有人成为容器！母巢的波动越来越强了，如果没有"钥匙"控制，整个城市都会."
场景切换。
林薇被绑在手术台上，后颈被植入那个可怕的烙印。守墓人将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刺入她的脊椎。她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皮肤下浮现出那些蓝色纹路
再次切换。
法官撕下染血的白大褂，将守墓人打倒在地。"我受够了你的疯狂实验！"他咆哮着，右眼被某种蓝色结晶刺穿，"她不是工具！她是"
记忆碎片突然扭曲。陈默看到了青铜巨门后的景象——不是什么宿主数据库，而是一片蠕动的、由无数蓝色神经纤维构成的海洋。在"海洋"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茧。茧中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形
"看到了吗？"林薇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守墓人做了什么？法官又隐瞒了什么？"
陈默跪倒在地，冷汗浸透全身。那些强行灌输的记忆正在他的意识中翻腾，与原有的认知产生剧烈冲突。系统的防火墙千疮百孔，能量骤降至0.3%，随时可能崩溃。
"你.不是林薇"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你是母巢的一部分"
"林薇"歪了歪头，这个本该很人性化的动作在她做来却诡异至极："我是13号实验体，是守墓人制造的活体钥匙，也是母巢选中的容器。"她抬起手，指向那个巨大的培养舱，"而那里关着的，是第一个成功融合体——1号实验体。猜猜她是谁？"
培养舱中的怪物突然剧烈收缩，然后猛地舒展！浑浊的液体被搅动，一个模糊但完整的人形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一个女性的剪影，她的后颈处，有一个与林薇一模一样的烙印！
"法官的.女儿？"陈默突然福至心灵。
"林薇"笑了："聪明。所以他才恨守墓人入骨，却又不得不保护我——我是唯一能控制母巢暴走的关键。"
她突然转身，走向实验室角落的一个控制台。陈默这才注意到，控制台上方悬浮着七个全息投影，每个投影都显示着一个不同的地点。其中一个，赫然是那座水塔图书馆！
"七个母巢，七个坐标。""林薇"的手指在全息投影间滑动，"守墓人把它们分散藏在城市各处，用青铜门封印。但收割者正在苏醒，它们渴望重新融合"
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黑色眼睛闪烁不定，时而恢复正常，时而又变成纯粹的黑。两种声音从她喉咙里交替发出：
"帮帮我.它在控制我."
"人类终将进化"
陈默挣扎着站起来，系统的能量已经见底，但他必须做点什么。就在这时，金属盒上的那个符号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与S重叠，七颗小点.
"七个母巢的位置."他恍然大悟，"盒子里装的是地图！它把信息直接传输给了你！"
"林薇"的身体突然僵直，黑色眼睛完全占据了眼眶。她的声音变成了纯粹的电子合成音："坐标传输完成。最终融合即将开始。"
实验室的灯光骤然变成刺目的红色！警报声震耳欲聋，培养舱中的怪物疯狂撞击着透明壁障，整个实验室开始剧烈震动！
"不！"陈默扑向控制台，"停下它！林薇！"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响——实验室的入口被暴力破开！法官的身影出现在烟尘中，他的右臂已经完全变成了那种金属利爪，面具彻底破碎，露出下面狰狞的疤痕和那只被蓝色结晶覆盖的右眼。
"太迟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钥匙已经启动协议。"
法官的利爪突然伸长，直刺向控制台前的"林薇"！陈默本能地扑过去阻挡，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是系统最后的能量自动触发的防护罩！
利爪在距离"林薇"心脏寸许的位置停住了。不是法官手下留情，而是他的整个身体突然被某种力量禁锢，如同陷入无形的琥珀。
"老师。""林薇"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柔，"你女儿很想你。"
培养舱轰然爆裂！绿色液体如洪水般涌出，那个可怖的怪物终于获得了自由。但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蠕动着、变形着，最终化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一个女性的声音从它体内传出：
"爸爸我好痛."
法官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那只完好的左眼中，竟然流下了蓝色的泪水。
陈默趁机爬向控制台。系统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但在完全关机前，他瞥见了一条被隐藏的指令序列——那是守墓人留下的紧急协议，代号"摇篮曲"。
没有时间思考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拍下了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
"滋——"
一阵刺耳的白噪音席卷整个实验室。培养舱残骸中的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叫，"林薇"则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法官趁机挣脱束缚，利爪直取陈默咽喉！
"你干了什么？！"他怒吼。
陈默已经无力躲避。就在利爪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绝对的黑暗和寂静。连那个怪物的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全息投影缓缓亮起——是守墓人。他看起来比陈默在记忆中看到的更加憔悴，白大褂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摇篮曲"协议已经启动。"全息守墓人疲惫地说，"实验室将进入72小时休眠期，给钥匙争取恢复清醒的时间。"他看向倒在地上的林薇，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柔，"记住，13号，你不是容器，你是希望的种子。"
投影转向陈默："至于你，钥匙先生保护好她。法官不知道的是，他女儿的意识从未消失，她一直在与母巢对抗。而13号.林薇是她选中的人。"
最后，守墓人看向虚空，仿佛能透过时间看到此刻的法官："老朋友，收手吧。你女儿的选择，不该被仇恨扭曲。"
投影消散了。黑暗中，陈默感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是真实的林薇，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虽然虚弱但神志清醒。
"陈默"她气若游丝地说，"趁现在.法官被摇篮曲影响我们得去青铜巨门"
"为什么？"陈默艰难地扶起她，"那里到底有什么？"
林薇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答案：
"不是有什么."
"是关着谁."
"守墓人.他把自己变成了最后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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